■主持人： 于 颖 本报记者
■嘉 宾：
吴建南，上海交通大学讲席教授、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院长、中国城市治理研究院院长
董幼鸿，中共上海市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部主任、教授
邓智团，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编者按
2019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考察时，提出“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的理念。6年来，上海认真践行人民城市理念，着力建设现代化人民城市。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对未来5年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进行了全局性、前瞻性、战略性部署。如何深刻领会“十五五”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战略任务，奋力开创“五个中心”和人民城市建设新局面，持续提升城市能级和核心竞争力？如何进一步将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优势转化为社会治理效能，积极构建“四个人人”的城市治理共同体？本报约请三位学者研讨交流。
主持人：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十五五”规划建议，科学绘制了未来5年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路线图”。如何深刻领会“十五五”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战略任务，充分发挥“五个中心”建设先手棋、主动仗作用，更好落实国家战略、维护国家利益、保障国家安全？
吴建南：“十五五”规划建议明确了未来5年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蓝图。上海必须将“五个中心”建设深度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发挥先行探路、示范引领的龙头作用。这要求上海始终立足“四个放在”的战略基点，为国家在复杂激变的国际环境中稳健前行提供关键支撑。面向“十五五”，上海需推动“五个中心”功能能级实现从“有”到“优”的系统性跃升。同时，促进“五个中心”协同发力，形成科技创新驱动产业升级、现代金融服务实体经济、高效航运支撑贸易发展的“握指成拳”格局。
安全是发展的前提，发展是安全的保障。未来5年，我国各种不确定难预料的风险因素将明显增多。作为开放前沿，上海必须在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中统筹发展与安全，构建现代化风险防控体系。要维护金融市场稳定，防范系统性风险；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强化数据跨境流动等新兴领域安全保障；依托科技创新实现关键环节自主可控。同时，积极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共建世界级产业集群，构筑国家经济安全的区域防线，坚决守牢城市安全底线。
董幼鸿：建设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上海应紧扣中央战略部署和“五个中心”建设要求，坚持“四个放在”，牢固树立系统思维，着力推动城市经济、服务、治理和安全“四高”建设。
一是推动城市经济高质量发展。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不断夯实实体经济根基，培育壮大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加强原始创新与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促进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持续动力。
二是提供城市高品质服务。在城市服务体系建设中，一方面要打造国际一流营商环境，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提供更高质量的服务与制度供给；另一方面，要加强普惠性、基础性和兜底性民生建设，健全社会保障体系，增强公共服务的普惠性和可及性。
三是实现城市高效能治理。坚持系统治理、综合治理、依法治理和源头治理相结合，强化党建引领的功能，调动多元主体参与城市治理的积极性与创造性，运用数字技术赋能城市治理，提升政府治理与服务效能，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统筹处理好管理秩序与社会活力的关系。
四是构筑城市高水平安全。全面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统筹发展和安全，增强城市基础设施韧性和本质安全水平，构建大安全大应急框架，推动公共安全治理模式向事前预防转型。完善基层“三所联动”机制，强化社会治安整体防控，为经济社会发展营造安全稳定环境。
邓智团：“十五五”时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一跃”，其战略任务以“高质量发展”为主题。上海“五个中心”建设需在任务落地中主动扛起“先手棋”责任，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与维护国家安全间找到动态平衡。
深刻领会“十五五”时期我国社会经济发展的重大战略任务，需要精准把握三重内在逻辑。其一，以科技自立自强筑牢发展“内核动力”，不仅要聚焦高端芯片、工业软件、生物医药等“卡脖子”领域集中攻关，更要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让科技成为产业升级的“加速器”；其二，以“双循环”构建拓展发展“空间格局”，对内加快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释放消费升级与有效投资的内需潜力，对外依托制度型开放举措，拓展国际合作空间；其三，以安全为发展“底线”，将产业链供应链韧性、金融市场稳定、数据安全等纳入战略考量，确保发展行稳致远。
充分发挥先手棋、主动仗作用，关键在于推动“五个中心”从“各自发力”转向“联动赋能”。比如，科创中心建设要聚焦人工智能、集成电路、量子科技等先导产业，牵头组建跨区域创新联合体，攻克一批关键核心技术；国际经济中心与贸易中心建设要进一步深化自贸试验区及临港新片区改革，在数字贸易、服务贸易等领域探索制度创新；航运中心建设要加快港口智能化升级，优化“海陆空铁”多式联运网络；金融中心建设则要在激发市场活力的同时，构建与国际接轨的宏观审慎监管体系，防范化解影子银行、跨境金融等风险。
当然，落实国家战略必须始终绷紧“统筹发展与安全”这根弦。一方面，“五个中心”通过协同发展带动长三角一体化，破解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增强国内大循环的韧性；另一方面，针对数据跨境流动、跨境贸易合规等风险点，建立跨部门数据共享的风险预警平台，在扩大开放的同时筑牢安全屏障。
主持人：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就是要发挥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坚持广大人民群众在城市建设和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如何积极构建人人参与、人人负责、人人奉献、人人共享的城市治理共同体？
董幼鸿：首先，明确现代化人民城市的建设目标。现代化人民城市建设的根本目标是让每一个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都能有序参与治理、都能享有品质生活、都能感受城市温度和都能拥有归属认同。要以这一目标引领城市各项工作，整合各方资源，夯实城市治理的群众基础。
其次，创新党建引领机制，增强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要不断提升党组织的政治领导力、思想引领力、群众组织力、社会号召力，广泛动员多元主体参与城市治理，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强大合力。例如，2025年初上海探索通过党建引领推进“多格合一”工作机制，有效破解基层“三跨”难题，打破条块分割，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参与。
再次，不断丰富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形式，提升市民参与度。上海在涉及城市发展规划、营商环境、民生实事、城市治理等多个领域广泛听取民意，为“十五五”规划、“五个新城”建设等提供重要参考，有利于为城市建设和发展积累深厚的民意基础。
最后，明确政府新角色新定位，推动共建共治共享。在城市建设和发展中，政府要从“划桨人”转向“掌舵人”，积极搭建各类主体参与的机制与平台，推动市场、企业、市民共同管理城市事务、履行社会责任，充分激发人民群众中蕴藏的无穷智慧与力量，全方位赋能城市治理现代化的实践探索。
吴建南：“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深刻揭示了社会主义人民城市的根本属性。落实这一理念，关键在于构建“人人参与、人人负责、人人奉献、人人共享”的城市治理共同体，将全过程人民民主贯穿治理各环节。
推动“人人参与”，须构建全链条民主机制。要从议题生成、协商议事到项目执行、监督反馈，形成闭环参与生态。健全人民建议征集、社区议事会等制度，推广民主恳谈、参与式预算，使参与从“被邀请”转为“常态化”，从“象征性”走向“实质性”。
落实“人人负责”，应明晰权责边界，培育公共精神。通过法规与社区公约厘清政府、市场、社会与居民的权责清单。在此基础上，加强社区教育与公共宣传，引导居民超越个体利益，形成对公共空间、秩序与安全的共同责任感，实现从“我”到“我们”的认知升华。
激发“人人奉献”，需构建多元融合驱动格局。党建引领发挥政治优势，整合资源、示范带动；技术赋能通过数字平台降低参与门槛，实现“指尖议事”“移动网格”；利益关联将社区治理与居民切身关切紧密结合，转化个体理性为集体动力；社群情感则依托社区社团，将信任纽带转化为公共参与的持久热情。
实现“人人共享”，要形成奉献回馈的良性循环。建立“时间银行”、积分兑换等正向反馈机制，让奉献者感受尊重；将治理成效切实转化为更安全、优美、便捷的生活环境，使居民可感可及。唯有在共享中凝聚认同，方能激励更持续、更深度的奉献，形成治理共同体的生命力。
邓智团：要将党的政治优势、组织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既通过党组织把准方向、整合力量，又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催生常态化的善治生态，最终实现共建共治共享。
其一，筑牢党建引领的组织根基，搭建城市治理共同体“骨架”。需推动党组织向社区网格、楼栋单元、新兴领域延伸，同时联动居委会、业委会、物业服务企业组建“党建联盟”，构建“纵向到底、横向到边”的组织体系，让多元力量在党的领导下形成“一盘棋”格局，为“人人参与”提供组织保障。
其二，完善多元参与的治理机制，激活城市治理共同体“细胞”。以党建为核心纽带搭建便捷高效的参与平台：一方面，线下设立“居民议事厅”、线上组建“议事群”，围绕民生焦点，邀请居民深度参与方案设计、全程监督实施；另一方面，推行“党员带头+群众参与”责任机制，明确居民在公共事务中的职责，让“人人负责”落地见效。
其三，凝聚共建共享的价值共识，厚植城市治理共同体“土壤”。党建引领需强化思想引领与价值凝聚，通过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所、站）开展主题宣讲，宣传人民城市理念与身边的奉献典型；组建“党员志愿服务队”“邻里互助队”，带动居民参与志愿活动，同时建立“奉献积分”“荣誉激励”等机制，让奉献行为可量化、可认可，营造“人人奉献”的浓厚氛围。
其四，聚焦民生导向的成果转化，彰显城市治理共同体“温度”。一方面，通过党组织牵头的“民生实事项目清单”，优先解决教育、医疗、养老、就业等关键问题，让治理成效体现在群众生活改善上；另一方面，建立治理成果公示制度，定期向居民公开公共服务提升、基础设施建设等进展，确保群众对治理成果的知情权、监督权。
主持人：坚持人民至上是“十五五”时期我国发展必须遵循的重要原则之一。紧密结合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上海重要讲话精神，如何深入推进人民城市建设，把最好的资源留给人民、用优质的供给服务人民，推动共同富裕迈出坚实步伐？
邓智团：深入推进人民城市建设，关键在于把“最好资源留给人民、优质供给服务人民”落到实处，让城市不仅有“高度”“速度”，更有“温度”“厚度”。
要推动优质资源均衡发展。在推进人民城市建设中，应持续优化教育、医疗、文化等核心资源布局：一方面，通过“集团化办学”“医联体建设”等模式，将优质学校、医院的资源辐射到郊区和老旧城区，缩小区域间公共服务差距；另一方面，把城市核心地段、生态空间等“黄金资源”转化为民生空间，持续推进口袋公园、社区文化广场、体育健身点建设。
要聚焦群众“急难愁盼”。群众对公共服务的需求已经从“有没有”转向“好不好”“精不精”。上海需依托数字化转型优势，打造“智慧民生服务体系”，推动社保、医疗、户籍等高频事项“不见面办理”。同时，针对特殊群体需求，提供定制化服务，让每个群体都能感受到城市服务的温度。
要筑牢“兜底防线”。共同富裕不仅要“做大蛋糕”，更要“分好蛋糕”，尤其要保障困难群体的基本生活。要致力于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健全社会救助制度，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变化，让生活在城市的每一个人，都能在高质量发展中拥有获得感、幸福感、归属感。
要发挥上海“龙头”作用，以长三角一体化推动共同富裕“扩面提质”。人民城市建设要通过区域协同放大民生福祉效应：一方面，推动长三角公共服务互联互通，让居民在就业、医疗、养老等方面享受同城待遇；另一方面，通过产业协同带动欠发达地区发展，让长三角区域在优势互补、互利共赢中缩小发展差距，为全国共同富裕探索路径。
董幼鸿：一是牢固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事业观政绩观。金杯银杯不如群众口碑。要把群众满意不满意、生活方便不方便作为衡量城市工作的重要标准，将服务群众成效作为干部政绩考核的重要内容，持续完善城市功能，提供高质量公共服务，不断提升群众生活品质。
二是着力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要聚焦人民群众在吃穿住用行等方面的迫切需求和急难愁盼问题，不断创新工作方法，努力取得新突破新成效。要关注不同群体的差异化需求，推进公共服务均衡化、优质化发展，让各类人群平等共享城市发展红利，在扎实推进共同富裕中持续增强市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三是充分保障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和监督权。在人民城市建设中，要充分发挥人民主体作用，激发人民首创精神，畅通民意反映渠道，切实把好事办到群众心坎上。要以人民满意和生活便利为重要评判标准，推动城市发展成果转化为可感知、可衡量的人民生活品质提升的依据，充分发挥人民群众对城市治理成效和人民服务供给质量的监督和评判功能，促进政府服务供给质量持续优化和提升。
吴建南：“坚持人民至上”是“十五五”发展的核心原则，也是上海推进现代化人民城市建设的根本遵循。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上海时强调“把最好的资源留给人民，用优质的供给服务人民”，为上海推动共同富裕指明了实践方向。
推动资源向民生倾斜，实现“最好的资源留给人民”。上海通过城市更新推动“一江一河”滨水空间贯通开放，将“工业锈带”变为“生活秀带”；构建多层次住房保障体系，系统解决群众住房难题，实现从“住有所居”到“住有宜居”的升级。
优化公共服务供给，践行“优质的供给服务人民”。上海以“15分钟社区生活圈”为抓手，建成百余个集成养老、托幼、医疗、文体等功能的“人民坊”，打造“一站式生活港湾”，体现普惠精准与服务可持续的统一。
打造宜业宜居美好家园，实现人与城市共同成长。在“宜业”上，通过创新街区与优化营商环境，为各类人才提供发展舞台；在“宜居”上，建设街角花园、林荫步道，推动生态绿色融入城市肌理，保护历史风貌、培育城市文化，实现物质与精神生活的双重富裕。
人民城市必须始终以“人的需求”为出发点、“人的感受”为落脚点。面向未来，上海要进一步统筹发展与民生、经济与环境，在高质量发展中推动公共服务扩面提质，将发展红利转化为群众可感可及的幸福底色，使上海成为创新创业的热土、安居乐业的家园，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宏大命题提供现代化人民城市的生动范例。
观点
吴建南
要进一步统筹发展与民生、经济与环境，在高质量发展中推动公共服务扩面提质，将发展红利转化为群众可感可及的幸福底色。
董幼鸿
政府要从“划桨人”转向“掌舵人”，积极搭建各类主体参与的机制与平台，推动市场、企业、市民共同管理城市事务、履行社会责任。
邓智团
落实国家战略，要以安全为发展“底线”，将产业链供应链韧性、金融市场稳定、数据安全等纳入战略考量，确保发展行稳致远。
来源：文汇报，作者：于颖，日期：2025-1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