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于颖 本报记者
■嘉 宾：
王永杰，中共上海市委党校副校长、教授
姚建龙，上海社科院党委副书记、法学研究所所长
刘哲昕，中国浦东干部学院教授、教务部副主任
编者按
法律是治国之重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向前推进一步，法治建设就跟进一步。“十五五”规划建议明确提出“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建设达到更高水平”。近日，习近平总书记对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提出两个“更加注重”，强调两个“全面推进”，号召“合力开创法治中国建设新局面”。新的起点上，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指示意涵深远。如何准确把握全面依法治国新的更高要求？如何在习近平法治思想的科学指引下，开创法治中国建设新局面？如何进一步将社会主义法治优势转化为城市治理效能，以法治护航人民城市建设？本报约请三位学者研讨交流。
主持人：在收官“十四五”、谋篇“十五五”的关键时期，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会议时隔五年再次召开。“十五五”规划明确提出“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建设达到更高水平”。习近平总书记对全面依法治国工作的重要指示聚焦“建设更加完善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建设更高水平的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新起点上，如何把握全面依法治国新的更高要求？
王永杰：要深刻领悟习近平法治思想新发展，把握两个“更加注重”（更加注重法治与改革、发展、稳定相协同，更加注重保障和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的核心内涵。一方面，两个“更加注重”是习近平法治思想在新时代新征程中的深化与拓展。这标志着法治建设从“有法可依”向“良法善治”深度转型，核心在于将法治视为国家治理的“基础骨架”而非仅仅是经济发展的“配套工具”。另一方面，两个“更加注重”的实践要求在于法治思维与法治方式的全面运用。这要求构建全链条权利保障机制，回应人民对民主、安全、环境等领域的更高需求。
更加注重法治与改革、发展、稳定相协同。首先，更加注重改革试点法治保障。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要求，“重大改革要于法有据”被反复强调并通过立法规划审查机制确保改革合法性。同时，建立改革试点容错机制，确保改革在法治框架下有序进行。其次，更加注重法治与发展的协同。如通过统一市场规则、新兴产业合规等措施推动高质量发展；为金融安全提供保障，防范系统性风险。最后，更加注重法治与稳定的协同。“十五五”规划建议强调法治在化解社会矛盾、防控风险中的关键作用。通过法治方式处理争议，健全社会矛盾纠纷预防化解机制，提高社会治理法治化水平。
更加注重保障和促进社会公平正义。首先，“公正是法治的生命线”，只有将公平正义贯穿于全过程，法治才能真正成为良法善治，而非空洞的条文堆砌。其次，公平正义是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的具体体现。法治建设必须回应人民群众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新期待，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最后，公平正义是维护社会稳定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石。唯有通过法治手段保障社会成员的权利平等、机会公平、规则一致，才能有效化解社会矛盾、修复社会关系、增强社会韧性，筑牢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法治根基。
姚建龙：更高水平的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是“十五五”时期全面依法治国的目标。“更高水平”意味着法治更普遍成为国家和社会的核心价值，国家的法治建设将聚焦于立法、执法、司法、守法等法治建设各个环节“优不优”“强不强”的问题。因此，在新的起点上，应分领域把握这一新要求，共同推进依法治国、依法执政、依法行政，一体建设法治国家、法治政府、法治社会。
一是在党的执政维度，要致力于实现更高水平的“依法执政”。例如，“十五五”规划建议中提到“坚持和加强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时强调，要“依法决策”“加强对权力配置、运行的规范和监督”，就是从依法执政的角度，对党自身的建设提出“更高水平”的要求。
二是在国家治理维度，要致力于实现更高水平的“依法治理”。首先，进一步完善国家治理的法治框架。例如，“十五五”规划建议中提到“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其次，进一步提升国家各方面工作的法治化水准，例如，“十五五”规划建议中提到的进一步推动信访工作法治化、宗教事务治理法治化等；最后，进一步强调通过法治化解国家和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各类棘手问题，例如“十五五”规划建议中提到的依法稳妥推进工商业用地使用权续期工作、依法有效盘活被查封冻结财产、依法盘活用好闲置土地和房屋、依法治污、依法治军等。
三是在社会发展维度，要致力于实现更高水平的法治社会。这意味着全社会不仅尊法、守法而且崇法、尚法蔚然成风，意味着法治不仅仅成为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而且成为全社会、全体人民的共同信仰。
刘哲昕：2020年11月，党的历史上首次召开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会议，确立了习近平法治思想在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中的指导地位。五年后，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会议再次召开，既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的部署。
在新起点上把握全面依法治国的更高要求，关键在于深刻领会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两个“更加注重”。“更加注重法治与改革、发展、稳定相协同”，体现的是法治的功能维度，旨在强化法治对全系统的保障作用，更好地发挥法治为改革护航、为发展赋能、为稳定筑基的多重功能，在统筹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的未来征程中，充分释放“法治红利”。“更加注重保障和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体现的是法治的价值维度。公平正义是法治最根本的内在价值，也是法治的生命线。在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的征程中，人民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定不仅仅满足于物质层面，而会越来越体现在精神层面；不仅仅满足于狭义的民生层面，而会越来越体现在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的价值追求，中国法治建设必须有效回应这种期待。
主持人：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合力开创法治中国新局面，应如何准确理解和科学把握三者之间的关系？
姚建龙：首先，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大优势。坚持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法治的最大区别。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开始，党就高度重视法治建设。进入新时代以来，党进一步加强对全面依法治国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为法治事业发展提供根本保证。在法治中国建设的进程中，既要看到法治工作的业务性，更要看到法治工作的政治性，始终坚持党的领导，才能确保法治建设的方向不会偏离。
其次，民主是法治的基础，而人民当家作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和核心。人民当家作主为法治建设提供了价值引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以人民为中心是我们的根本执政理念”。在法治中国的建设中强调“人民当家作主”，本质上是强化法治建设中的人民主体地位，因为全面依法治国最广泛、最深厚的基础是人民。具体而言，在法的制定、运行、监督全流程中，均需要体现以民为本、为民服务的本色。
最后，全面依法治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和重要保障。法治既具有工具理性，又具有价值理性，在国家的各项事业中，发挥着固根本、稳预期、利长远的重要作用。例如，在党的领导方面，我国的《立法法》明确将“党的领导”作为基本原则予以规定，就是以法治的形式将党的领导固定下来，成为统领立法工作的基本原则；又如在人民当家作主方面，《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法》的修订，就是通过法治的形式，既在程序上规范了人民代表的履职活动，又为人民代表发挥作用提供法律依据，从法律上为人民当家作主提供刚性保障。
王永杰：党的领导是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的根本保证。首先，党的领导确保法治建设的正确政治方向。宪法修正案将“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写入宪法总纲第一条，确保党始终总揽全局、协调各方。其次，党的领导为人民当家作主提供坚强政治和组织保证。在“十五五”规划编制过程中，党中央通过多种渠道征求群众意见，既体现了党的领导又充分保障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最后，党的领导推动法治与改革协同发展。例如，在“十五五”规划建议中，党中央明确提出“重大改革于法有据”的要求，通过立法规划审查机制确保改革合法性，构建“立法与改革决策相衔接、执法与改革机制相适应、司法与改革过程相契合”的法治局面。
人民当家作主，人民是依法治国的主体。首先，我国《宪法》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确立人民在国家治理中的主体地位。依法治国是全体人民通过法律实现当家作主的基本方式。其次，在立法过程中人民通过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行使国家立法权。同时，近年来立法机关广泛开展立法听证、公开征求意见、基层立法联系点等机制，确保法律真正反映民意、集中民智、维护民利。最后，全面依法治国的根本目的是保障人民权益、增进人民福祉。法治建设要回应人民关切，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让人民群众全面感受到公平正义。
依法治国是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全面依法治国必须准确把握法治工作基本格局，统筹推进科学立法、严格执法、公正司法、全民守法。首先，科学立法是依法治国的前提和基础。例如，《生态环境法典（草案）》推动“绿色法律服务”具象化，体现科学立法对高质量发展的支撑作用。其次，严格执法是依法治国的关键环节。《法治政府建设实施纲要（2021—2025年）》明确提出，到2025年，政府行为全面纳入法治轨道，职责明确、依法行政的政府治理体系日益健全，行政执法体制机制基本完善，行政执法质量和效能大幅提升。再次，公正司法是依法治国的重要保障。例如，最高人民法院通过“五五改革纲要”优化四级法院审级职能，提升司法公信力。最后，全民守法是依法治国的社会基础。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建设法治中国，需要多方协同、齐心协力”。
刘哲昕：系统科学认为，世界上最完美最高级的系统就是人的生命系统，所有其他系统，包括社会系统在内，都在向这个方向进化。如果把一个国家比作一个人，那么“党的领导”就是大脑。左右半脑的顶部虽然被一条大脑纵裂分开，但是它们的底部却被由2亿根神经纤维组成的胼胝体紧紧地连在一起，右脑做出的判断必须通过胼胝体传输给左脑，由左脑根据整体情况做出综合判断和最后决定。大脑之所以会进化出如此结构，原因不难理解：生命要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认识就必须全面，需要听取不同的意见和建议，需要“民主”；同样地，行动就必须果断，关键时刻需要一锤定音的意志和力量，需要“集中”。这就是大脑的“民主集中制”。
把“党的领导”比作大脑，那么“人民当家作主”就可以比作末梢神经，能够灵敏地感知周边的冷暖，将身体每个部位的真实感受，以电信号的方式传输给大脑，实现自下而上的信息反馈。末梢神经决不是为了给大脑添乱，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生命。这就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科学逻辑。
法治就可以被比作植物神经，掌管着许多须臾不可或缺的重要功能——比如心跳、呼吸、消化、排毒等等。这些“植物神经”将人类社会长期发展过程中证明是正确的社会关系提取出来，用法律的方法将其规定下来，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改变。
强大而平衡的大脑，灵敏的末梢神经，稳健的植物神经，三者的有机统一，可以帮助我们更加直观地理解“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的科学逻辑。
主持人：人民城市必然是法治城市。上海切实将习近平法治思想转化为全面依法治市的生动实践，法治已成为上海城市软实力和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标志。新征程上，围绕“五个中心”建设，上海如何进一步将社会主义法治优势转化为城市治理效能，以法治护航人民城市建设？
姚建龙：一是以高质量立法引领人民城市及“五个中心”建设。首先，上海市要结合“十五五”时期的重点部署，调整和完善相关立法规划，统筹谋划未来五年的立法工作；其次，要秉持立法为民的理念，进一步优化立法中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机制；最后，要进一步用足用好浦东新区法规、浦东新区管理措施、调法调规等特殊的法律政策工具，推动立法创新。
二是围绕三个方面完善执法司法机制。首先，规范执法司法权力的运行，开展常态化的执法司法监督工作，确保执法司法权力在法治的轨道上运行；其次，加大对人民权益、企业权益的执法司法保护，尤其要加强对弱势群体、民营企业、中小微企业的权益保护，让生活在人民城市中的各个主体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最后，要进一步提高执法司法能力，构建与“五个中心”建设相匹配的执法司法队伍。
三是推动涉外领域的制度创新。由于“五个中心”建设具有极强的国际性，上海尤其需要统筹好涉外法治的相关工作。一方面，要在现有的法律和制度框架内，强化涉外立法的针对性和实效性、增强涉外执法司法的能力、提升涉外法治服务水平、扩大涉外法治交流的领域。另一方面，要以临港新片区等“试验田”为载体，积极探索涉外法治先行先试经验。要充分发挥浦东新区法规功能和优势，以高水平法治供给引领保障改革突破。
刘哲昕：法治基因已经深度融入上海这座城市的每个细胞。新征程上，上海应在以下几个方面继续深入推进法治建设，护航人民城市建设，引领中国法治进步：第一，以高质量立法引领“五个中心”建设。比如聚焦人工智能、生物医药、商业航天等新赛道，实现包容审慎与风险可控的制度平衡。第二，以高水平执法稳定市场预期。比如依托“一网通办”对企业进行法治画像，实现精准执法，把执法扰企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第三，以高效能司法打造国际争议解决高地。比如全力打造国际商事纠纷解决中心，帮助上海跻身全球最受欢迎的仲裁地之列。第四，以全过程人民民主夯实治理根基。比如扩大基层法治观察点，让民主的“末梢神经”遍布整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第五，以更大力度建设涉外法治人才高地。比如升级涉外法治人才计划，培养大批精通国际规则、熟悉行业业务的涉外律师和仲裁员等。
王永杰：完善法治体系，为“五个中心”建设提供制度保障，我们应继续坚持“五个着力”立法路径，聚焦瓶颈和难点，解决深层次问题。例如，针对自由贸易账户、土地收储、涉外商事纠纷解决机制以及离岸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等问题进行立法研究。在立法过程中，应充分发挥基层立法联系点的作用；加强长三角区域协同立法、科技伦理专项立法、金融风险防控立法等；完善涉外法治人才队伍建设，如通过上海涉外法治工作队伍专题培训班，提升涉外法律服务能级。
强化法治保障，提升城市治理效能。例如，应持续推进法治政府建设，将数字技术广泛应用于政府管理服务，推进政府治理流程优化、模式创新和履职能力提升。
推动法治共治，构建多元参与的城市治理格局。应充分发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优势，如通过基层立法联系点、“三点融合”机制等拓宽立法参与渠道，加强“一网统管”市民参与机制。如静安区通过“企码”两网融合餐饮管理模块，为企业提供个性化的数据服务。再如，加强村居法律顾问“门诊预约”制度。周浦镇2025年预算160万元覆盖57个村居，为居（村）民提供精准匹配的法律咨询服务。
观点
王永杰
党的领导确保法治建设的正确政治方向。宪法修正案将“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写入宪法总纲第一条，确保党始终总揽全局、协调各方。
姚建龙
“更高水平”意味着法治更普遍成为国家和社会的核心价值，国家的法治建设将聚焦于立法、执法、司法、守法等法治建设各个环节“优不优”“强不强”的问题。
刘哲昕
“更加注重法治与改革、发展、稳定相协同”，旨在强化法治对全系统的保障作用，更好地发挥法治为改革护航、为发展赋能、为稳定筑基的多重功能。
来源：文汇报，日期：2025-11-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