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德穆斯《我看到了金色数字5》（1928），标题取自美国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巨大的数字》，诗中描绘了纽约消防局第五梯队消防车疾驰街头的声像。
1929年经济危机来临之前，美国的城市化进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推进——城市的经济建设呈现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社会上消费主义盛行、娱乐产业欣欣向荣。不少经历过这一时期的美国人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声称1920年代是“美国最好的时代”。但在农村地区，人们仍然保留传统的价值观和根深蒂固的白人至上观念，与城市的繁荣形成巨大反差。随着1929年经济危机的到来，1920年代城市的繁荣成为“最好时代”结束前的“最后的集体狂欢”。
一战结束后，美国开始向和平时期的经济发展转型。1920年后，在电力革命的推动下，美国的现代化建设全方位地推进。
一方面，交通设施开始大力兴建。1921年《联邦远程公路资助法》通过，美国联邦政府开始建筑国家公路网。1926年美国国道系统设立，这是美国第一个设有号码的国家公路系统。在铁路运输方面，虽然这一时期的铁路里程数没有大幅增长，但铁路的诸多线路得到了维护、升级、改造，郊区的铁路也得到拓宽和延长。
另一方面，随着交通设施的拓宽和延伸以及就业机会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向城市聚集。与此同时，美国诸多的就业机会和良好的经济发展势头也吸引着欧洲的移民。
来自东欧、南欧的移民主要在美国的矿山、地铁、铁路、公路、制造业工厂从事体力劳动。当时的美国社会认为大规模移民影响了本地美国人的就业，为限制外来移民和本地美国人抢夺工作，1921年和1924年，美国联邦政府分别颁布了两项限制移民的法律。其中，《1921年紧急配额法》首次引入了基于国籍的配额制度，限制了各国移民到美国的人数。《1924年移民法》对移民人口数量作了进一步的限制。
城市化进程已势不可挡。1920年代是美国历史上城市化人口增长最快的时期之一。这个十年，美国的城市人口比例增加到50%，以芝加哥、纽约、洛杉矶等为代表的大城市快速发展起来。这些城市的居民每天享受着经济发展带来的成果，如便利的生活设施，而推崇消费主义的社会风尚也随之兴起。
1920年代，美国国内经济增长迅猛，失业率低于4%。经济的繁荣以及分期付款方式的广泛使用，让家庭和个人的消费欲望更容易得到满足。整个美国社会充斥着崇尚贷款消费的气息。无论是家庭还是个人，最重要的消费是购买汽车和房屋。当时买房的首付比例是50%，让许多购房者望而却步，但以高利贷的利率进行二次抵押贷款的方式让许多购房者实现了安居的目标，这种购房方式也为后来的经济危机埋下了祸根。
汽车象征着冒险和自由，买车也成为许多家庭和个人重要的消费选项。1925年，福特汽车公司生产的T型车起售价为260美元，工薪族买车不再是梦想。此外，随着电力工业的发展和普及，电视、电冰箱、吸尘器、收音机等家电也成为人们争相购买的产品。
1920年代，美国政府实施了禁酒令，但是沉浸在绚丽多彩的城市夜生活的人们，仍可通过各种渠道获得非法的饮料。沉浸在“盛世”中的人们此时需要酒精的刺激，去实现个人的狂欢。在高额利润的市场需求下，一部分人开始千方百计走私酒，最终导致社会犯罪率飙升以及一些黑帮趁机崛起。
娱乐消费也在社会中流行起来。每周看电影、看百老汇剧目、去酒吧、唱歌、跳舞等休闲生活方式让很多人乐此不疲。
1920年代，美国电影产业迎来快速发展时期。其中，以卓别林为代表的喜剧电影风靡一时。这十年，好莱坞电影年产量平均为800部，影院数量也开始增加，至少50%的人口每周至少去电影院看一次电影；百老汇每年的新剧超过200部；源于黑人音乐的爵士乐席卷全国。在大量涌现的地下酒吧，人们随着即兴的爵士乐踢腿、摇摆，一种名为“查尔斯顿舞”的舞姿备受年轻人的喜爱。
体育也从一种业余爱好开始走向商业化。这十年里，体育产业的年生产总值达到10亿美元。在报纸、广播的宣传以及商业赞助推动下，体育产业快速发展。棒球、拳击、高尔夫、橄榄球、网球等职业化比赛成为人们为之疯狂的比赛盛事。
与城市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的美国农村仍维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以及三K运动的发展，让一些农村地区的黑人不得不面临种族仇恨导致的私刑和生命威胁。
在电力革命和机械化的推动下，1920年代的美国农村已经摆脱了纯人力的农业生产方式，取而代之的是拖拉机、联合收割机、播种机等现代化的机械生产方式。大规模农场形成，一部分农民前往城市寻找就业机会。与机械现代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农村的文化观念仍然保守落后：人们每周都要去教堂做礼拜，他们崇尚家庭至上的价值观，主张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模式，并对城市开放的价值观、城市女性的着装和抽烟等行为都采取嘲讽的态度。
在远郊地区，人们对城市的生活模式和外来移民保持高度的警惕，对非白人保留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和歧视。尽管黑奴制度已废除半个多世纪，但远郊白人仍将黑人视为奴隶，坚持白人利益至上。1923年，由于农村白人对黑人滥用私刑，爆发了罗斯伍德种族屠杀事件。
这一时期，基于对黑人、外来移民的恐惧，一个宣扬白人至上主义、极端民族主义和反移民、反犹、反天主教等思想的极端组织三K党，迅速发展和壮大起来。三K党对非白人、非新教徒实施暴力恐吓，包括私刑、殴打和纵火等，同时通过支持特定候选人等方式，试图影响地方和州政府的政策。对黑人、天主教、犹太人、外来移民而言，三K党的崛起是他们抹不去的噩梦。
1920年代消费主义和娱乐产业的发展奠定了美国后来城市生活的文化基础。在城市化进程中，女性首次获得选举权彰显美国人权的进步，但是农村地区仍然存在深深的种族歧视和种族仇恨。当城市居民陶醉于经济繁荣带来的五光十色的生活时，很多人没有预料到在这十年的最后一年，一场席卷欧美各国的经济危机正在呼啸而来。金融行业的泡沫，导致纽约股市首先崩溃，之后是经济危机向全球蔓延，再之后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来源：文汇报，日期：2025-09-21
作者：唐慧云，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