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在海外直接使用人民币时，我都会想起人民币的功勋前辈南汉宸（1895年12月14日～1967年1月27日）。他是山西省赵县（现洪洞县）人，被海外汉学家称之为人民币之父。他经历了推翻满清政府的斗争，即1911年参加辛亥革命；并于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作为早期中国共产党党员，曾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新中国成立时加入民主建国会，曾任民建第一、二届中央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他是中国人民银行首任行长，“中国人民银行”和“人民币”的命名者；更是毛泽东曾多次当众说“革命胜利后，要为他立碑”的功勋者。
他首次接触财政工作是在1941年1月皖南事变以后、国共合作破裂，国民党政府对陕甘宁边区进行封锁围剿，边区政府遇到了极大的财政困难。危急之下，毛泽东委任南汉宸为陕甘宁边区政府财政厅长（之前则为统战工作负责人），负责解决战争期间延安军民的生活和财政问题。南汉宸在财政厅长任上一干就是五年，边区财政经济发生了根本转变，不仅帮助边区政府、军队和人民渡过了难关，而且为抗战胜利和后来的解放战争积蓄了充足的物资。
1947年，随着解放战争的顺利进展，中共中央批准成立以董必武为主任、南汉宸等为副主任的华北财经办事处，并责成由南汉宸负责着手筹建全国统一的新中国国家银行。与此同时，统一解放区货币的革命金融任务也被提上了日程。这是因为解放战争开始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各根据地经济上相互独立，交往不多。各根据地都使用不同的币种，如晋察冀边区用的是边币、晋冀鲁豫边区用的是冀南币、东北用的东北币、西北用的农民币……但随着解放战争的发展，这种情况越来越不适应形势需要。特别是到了1947年初，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及山东渤海区等地已经连接起来了，解放区之间经济交往和物资交流日益频繁，但各区之间货币不能流通，给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同时，由于人民解放军开始了大量的外线作战，货币的不统一给部队后勤保障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当时的金融干部们纷纷向上级反映：希望组织上尽快采取措施成立统一的银行、发行统一的货币。
1947年8月，华北财经办事处正式开始办公。在董必武的主持下，华北财办首先开展调查各解放区货币贸易关系，即以一种货币统一本解放区内的货币市场，然后在相邻解放区间通过广泛设立通汇点，划定两区货币混合流通区，建立货币联合兑换所等办法。这样，就使得各区间物价和货币比价逐步接近当年三月华北财经会议制定的标准。1948年3月，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货币比价接近了既定标准，为以后统一发行货币打下良好基础。
在得到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批准后，董必武开始考虑中央银行的名称问题，并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而当时有人建议叫“联合银行”或“解放银行”。经过周密考虑，董必武认为无论叫“联合银行”还是叫“解放银行”都有一定的局限性，还是南汉宸所提出的名称即叫“中国人民银行”比较合适，因为这不仅是全解放区的银行，还将是新的人民共和国的中央银行。而且，“中国人民”四个字则表明了其性质是人民的、大众的，而决不是官僚资本家和金融寡头的。1948年10月8日，中共中央复电董必武同意使用中国人民银行的命名，同时还提出了系统化的“统一货币发行前必须考虑的准备工作”的总思路；随即南汉宸提议货币名为人民币！
按照世界各国开国领袖像印在本国银行钞票上的惯例，董必武和筹备处的同事们讨论决定把毛泽东的头像印在人民币上。但当人民币设计票版报请中央审核时，毛泽东婉言拒绝了在票面上印自己的头像。为此，他们又组织人员重新设计，最终确定了以反映解放区工农业生产建设场景为票面的原则，票面除必要的阿拉伯数字之外，一律使用中文。应南汉宸的要求，董必武亲自为票面题写了“中国人民银行”六个柳体大字；不久，第一套人民币秘密试印。
党史这样记载：1948年6月，华北财经办事处撤销并成立中央财政经济部，董必武担任部长。10月初，华北财政经济委员会成立，董必武担任主任，在中央的领导下，统一管理华北、东北、西北的财政、经济、金融、贸易、交通等工作。10月2日，华北财政经济委员会召开会议，决定于1949年1月1日发行人民币。但是，解放战争形势发展之快出人意料。华北财政经济委员会会议召开仅仅一个月之后：东北全境即告解放、淮海战役在胜利进行；东北野战军入关，平津解放在即。当时的北平（现北京）、天津不仅是我国的主要大城市，而且是几个解放区的结合部位，周围有好几个解放区的票币在流通。新的形势，更促使人民币必须提前发行。为此，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决定——把中国人民银行的成立时间和人民币的发行时间提前到1948年12月1日，以适应革命战争胜利发展需要和人民的期盼！
终于在1948年12月1日，董必武签署了华北人民政府金字第四号布告，宣布华北银行、北海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合并为中国人民银行，从即日起发行新币（即人民币），定为华北、东北、西北三区本位货币在市场上统一流通；同时还规定了新币和各类票币兑换比值。
中国人民银行旧址：石家庄市中华北大街五十五号
随着中国人民银行成立，南汉宸被任命为中国人民银行首任行长。在南汉宸主持、引导下，早在1952年12月，全国金融系统生产资料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就胜利完成，成为全国第一个完成改造任务的行业。在此期间，南汉宸还协助陈云、陈毅打赢了人民币保卫战！
但是，第一套人民币的券别种类越来越多；面值也越来越大，最高达到了5万元。很明显，以万元为单位进行结算是不利于商品流通的，对百姓的生活也是造成了诸多不便。再加上国内一度盛行“银元投机”风潮，国内的货币改革势在必行。因此，党中央决定：由陈云同志亲自挂帅来研制第二套人民币。陈云认为：之前的第一套人民币因为时间紧迫，在设计上是存在着一定不足。比如第一套人民币上的图案各种各样的都有，有农耕的、有纺织的、有工厂的、还有矿山的、以及各种名胜古迹的图案。与此同时，出于战争需要和条件现在，印刷厂在纸张、油墨方面只能就地取材，光印刷工艺就有“石印、凸印、凹印、胶印、凸凹合印、凸胶合印、胶凹套印”等七种。而在中国大陆已经统一前提下，人民币印制可提升质量！
当年第一套人民币上的“中国人民银行”6个字，是董必武写的。现在第二套人民币要重新设计，显然不好再麻烦董老了。时任中央银行行长南汉宸思考良久后，把目光定在了马文蔚身上。马文蔚，字爵若，山西太原阳曲县黄寨村人。马文蔚家庭殷实，父亲马鹏程是当地的一个知名商人。1920年，刚满16岁的马文蔚瞒着父亲，悄悄跑到太原参加考试；直接被山西省立一中、第一师范和国民师范三所学校同时录取了。因为他是偷偷跑出来的、没带多少钱，最终选择了公费的国民师范。马文蔚的校友不是一般人，特别是比他高一届的学长是徐向前，低一届的学弟叫做程子华；这两位同乡都是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的重要领导人。
后来，马文蔚从南京国立中央大学毕业后，成为了国民党中央造币厂审查委员会的文书副主任，抗战爆发后又成为了“中将巡视员”，主要负责研究大后方的金融情况，深受孔祥熙的重视。因为逐渐看到国民党政权的腐败和最后看好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事业，马文蔚在一九四九年春季投奔了董必武领导华北解放区财政部门、并成为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员！
山西，是黄河文明的集大成者；也是中国书法的北方要塞。马文蔚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收集名人字画，年少的马文蔚受父影响，也很喜欢研习书法之道。所以，他的传统文化功底很深，书法“根植汉隶，兼容魏碑”，将两种笔意融会贯通融为一体。当时，凡是看过马文蔚书法作品的，没有不称赞的。因此，南汉宸有意让马文蔚来书写人民币上的汉字。
1951年，第二套人民币的设计方案被报了上去，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看了之后对原稿上的图案提出了各种修改意见。比如：1分纸币上不要用美式的汽车；因为毛主席不想让自己的头像上人民币，所以2角纸币上毛泽东号机车头上的毛主席像改成五角星，5元纸币“民族大团结”上群众高举的毛主席画像改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各民族大团结万岁”标语；10元人民币上的农妇看起来不太健康，战士手中不要拿美式卡宾枪等。但对于“中国人民银行”等汉字，不管是毛主席还是周总理，都十分的满意。这几个字“精美遒古，峻宕朴茂，端庄典雅”，被称为当代书坛之精品。1955年3月1日，第二套人民币就正式发行了。
第二套人民币发行之后，人民群众对之十分欢迎；尤其是上面的汉字，更是在海内外广受好评。以至于，后面几套人民币都保留了“中国人民银行”六个大字，可以说，这六个字成为了流传最广的中国书法作品。但是，因为严格保密的缘故，人们并不知道上面的汉字到底是谁写的，因此一度引起了很大的争议。马文蔚1957年就返回了山西老家自谋生路，一边务农一边行医，对于世人的争论一度并不知晓。一直到1983年，中国人民银行才予以解密！
1985年，马文蔚被增补为了首届阳曲县政协委员，后来还当上了山西省文史馆特约研究员。可惜仅仅过了三年，1988年3月29日，85岁的马文蔚就因病逝世了。2018年11月，为了纪念马文蔚老人的贡献，中国人民银行阳曲县支行专门为他兴建了“马文蔚纪念馆”。
今天可以告慰马文蔚老人的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人民币（CNY）在国际贸易和金融领域的地位逐渐上升。中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推动国际化人民币的进程，其中之一是允许在国际交易中直接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同时减少了全球贸易中对美元的依赖。那么这一趋势的动力是什么呢？专家公认：首先是结算多元化和降低汇率风险的需要。即使用人民币直接结算可以降低与美元的交易关联，减少了对美元汇率波动的风险。这对于那些与中国有着密切经济联系的国家来说尤其重要。其次是中国的经济实力。即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它的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因此，使用人民币结算也反映了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再次是中国的市场机遇。即中国拥有庞大的市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国家寻求与中国进行贸易合作；使用人民币直接结算可以降低进入中国市场的交易成本。最后是中国政府的政策支持。即中国政府一直在积极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包括建立离岸人民币市场、签署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等政策措施。可以说，人民币的全球运用场景必将是波澜壮阔的！
来源：第一财经，11月30日
作者：王泠一，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