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感恩，社会能做什么
现在社会上对感恩议论颇多，也有的人认为孩子缺乏感恩之心，孰不知更加缺少的是感恩体验的环境。
最近，笔者在海口调研遇见报童才有此感悟。在暑假海口的路上，遇见了一位大眼睛，皮肤黑里透红，留着长辫子，穿着白色带红花连衣裙的小姑娘，手上拿着10多份报纸在叫卖，忍不住买了一份，不由自主地问起了干这份活的原委。口齿伶俐的她麻利地回答着提问：“读几年级了？”“开学后读小学3年级”，“为什么不去补课？”“妈妈说我考了第2名，不需要补课了”，“卖报纸图什么？”“可以挣钱，帮妈妈交学费”，“每天能挣多少？”“3元钱 ”。这次对话令人感触良多。现如今在大都市能有这番想法的小孩不会太多了，可能是少了环境的历练，环境对孩子成长十分重要。
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孩子。墨子说过“染于苍则苍，然与黄泽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荀子也说过“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两位思想家不约而同地谈到了环境对人的影响，其实好的环境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无声教育。正如孟母三迁就是为了找到适合孟子成长的环境。少了生活环境的体验，孩子不熟悉社会不懂得生活，只知道索取，缺少了感恩之心。
感恩缺失在于主客观环境的变化。从主观上来讲，很多家长认为现在社会富足了，何必再让孩子吃苦找罪，应该给孩子创造一个环境优越的条件。似乎条件越好，大人对小孩所施恩越多，也就是越爱孩子，其实这就是溺爱，俗话说“家贫出孝子，慈母多败儿”，“筷头出逆子”，这种施恩的理念会养成孩子在物质条件上攀比的心里，从而产生优越感或是失落感。久而久之，使其形成一种索恩的习惯心理，父母只能给我条件更好的环境，否则就是父母的无能和不是。于是，一些父母不顾自身条件，不惜节衣缩食举债来满足这种索恩的要求。加之一些不当的负能量的宣传效应，一定程度助长了这种心态，其结果是孩子被宠坏了，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是不会找到感恩的感觉，只会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快乐，不会感受到自己的付出让他人开心的快感。
从客观上分析，社会也是一种强者胜的心理，产生了马太效应，强者更强，认为比我弱是能力不够，对其不是相扶，而是相贬相斥，形成了争强好胜的心理。对于社会而言，帮助弱者是一种文明，反映出的是社会的进步。现在我们党倡导的“不忘初心”，就是心里要有大众，帮助那些弱者脱贫致富，其实我国贫困人口约7千多万，中国梦也有他们的一份子，不能丢下这部分人，这是作为中华大家庭的每个人的社会责任，让孩子了解社会需要被帮助的这面，也是一种健康向上的心理，有了这种心态才能找到感恩的感觉，而不是那种等待被人施恩的错觉。一个不懂得帮助弱者的人不仅有失助人为乐的传统美德，更加丢失了立足于社会道德品质。感恩先要发现恩，才能够感到恩，发现恩首先在于对环境的认识，整天在条件优越的环境中不可能发现恩，只能是被恩，更不可能去施恩了。正确的选择只有走入真实的生活环境中，才能找到这种恩的所在。对于父母，应该给孩子创造一个能够体会感恩的环境，而不是索恩，享受恩的环境，这样才能有感恩的感觉和施恩的自觉，从而尽到对于社会的责任。
找回感恩之心，不能在书本、课堂、考试、说教、卡通、儿童情景剧的模拟环境中寻觅，只有在真实的生活中体验到恩，才能感恩、施恩。尽管现在社会办了各类补课班，恰恰未有感恩之类的道德补习班、感恩体验班。对待孩子的成长，家长更多是期待能够考出好成绩，中个状元，考上名校，找个好工作的愿望。事实上孩子们是在各类考试的名利竞争场中开始人生拼搏的，社会所给予孩子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环境，在社会上受到感恩教育是不够的，使其很难学会与人相处，与社会相处，对人对社会不知道感恩，只知道索恩。
找回感恩之心，只有让其回到社会生活的环境中去体验，才会认识到甘苦。海口报童的感恩所言在于其体验到了生活，通过力所能及的劳动可以帮助妈妈减轻负担，没有生临其境的这种付出，很难相信会有这番话语的。卖报的生活体验也许不失为一种方法，让孩子知道挣钱的辛苦，父母养家的不易，才会懂得节俭的道理，这样才能在比较中找到感恩之所在。对孩子成长的环境设计很重要，那些“高、大、上”的环境找不到感恩的真实感，也不可能用钱补到这种感恩环境的体验。现在每逢暑假社会上组织各类活动不少，诸如吃苦夏令营，胖墩训练班，游泳班，参观各校琴棋书画，国学班等，当然这些也是孩子成长所需要的体验。但是，能够更快、更多、更加见效的使孩子学会感恩或许是体验社会生活实践，这样才能发现社会所需求的爱，这样才能获得施恩的价值感，而不是那种名利场中被搏杀的血性。感恩是在知恩的基础上的反哺，而非索取，不了解社会很难有这种体验，营造这种环境需要社会组织积极创造。
学校和社会组织能够创造感恩实践的社会大环境的体验，可以充分利用组织优势，整合各种资源。而家庭提供的环境体验毕竟是有限的，孩子面对未来的是社会，只有社会的大环境才能使其认识社会，现在恰恰是家长东奔西走找体验的环境，缺少社会氛围和组织作用很难形成孩子体验环境的有利条件，多方面让孩子认识社会各个方面，特别是社会生活的另一面，而不是围绕着应试教育转，更加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不可否认现在孩子参加“高、大、上”的光鲜一面的环境体验比较多，体会艰苦和需要被帮助的环境体验相对比较少，这方面的社会意识还不强。当年批评一些大学生韭菜与大麦不分，主要是缺少农村生活的体验，现在学生是苦难与享受不分，甚至花钱去享受苦难，把吃苦当成娱乐活动来体验，而不是对社会生活实践的体验。事实上，在我国还有很多孩子生活在贫困线下，面临失学、辍学等方面的问题，通过希望工程、助学活动可以使孩子们理解施恩的意义。
同时，积极倡导受恩者回报社会。记得在国外发生的一个体验感恩生活的故事，一位富人招待朋友吃饭，佣人为了不打扰主人，让自己的孩子在卫生间用餐，结果被富人发现，这位富人不陪朋友们用餐，而是陪佣人的孩子在卫生间吃大餐，孩子长大后懂得了尊严，懂得了帮助弱者，这位富人本身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如果未有这种环境的体验，也许不会有富人与小孩对感恩的体会。
在我国有过助学金的制度，帮助那些困难的学生完成了学业，大部分成为了国家的栋梁，这些人在个人利益问题上很少斤斤计较，经常念叨：我是人民助学金培养起来的，这是应该的事情，正是经过环境的体验让其知道了感恩之心。环境体验不是可有可无，学校和社会组织必须担当起这份责任，让孩子学会感恩而不是索恩，孩子们的能力、机会可能不同，但是感恩之心应该是相同、想通的，关键还是在于引导，使他们认识到感恩对于社会的必要性。现在生活好了，不可能刻意地去制造一些苦难，让其知道社会生活真实的另一面还是有必要的，这样可以有知足感，而不是那种向上比，把人心扭曲变坏，环境体验设计那种贵族化、娱乐化，只能增加贪婪之心。因此，体验环境的安排以及舆论氛围也是孩子们体验感恩的重要因素。特别是互联网时代，网络教育越来越重要，通过互联网平台、渠道让孩子们可以知晓天下事，体验到感恩的真实与渴求，缩小与施恩的距离。
也许有人认为，感恩是最简单的道理，只要知道谁对您好，然后回报他，这是一种小我小爱的感恩。社会是一个大生活，也是一个大社会，需要大爱、大我。孩子们只有在社会生活环境中磨练、体验才能成长，增加社会责任感。不见风雨哪见彩虹，暖房里的花朵很难长成参天大树的。我们不能期待孩子能够自然懂得感恩之心，而忽略环境营造，必须正视环境因素，才能找回这种失落的感恩之心；也不能自怨自艾地感叹，孩子对社会感恩之心的缺失，只有在真实的生活环境中让其体验，使孩子们学会感恩的大爱之心，未来社会需要更多感恩之心，今天的环境体验也许能够造就这颗感恩的心灵。
（作者为上海社科院副院长、研究员）
来源:上观新闻 2017年10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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