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强调,要实施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工程,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习近平同志去年5月17日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创新是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永恒主题,也是社会发展、实践深化、历史前进对哲学社会科学的必然要求”。
2017年5月下旬,“人机终极对决”在中国乌镇举行,当今世界排名第一的19岁中国围棋选手柯洁在博弈中输给人工智能程序AlphaGo。这次人机对决大战吸引了全球关注眼光与深入思考,因为这标志着“大智移云神脑”即大数据、智能化、云计算、移动互联、神经元、类人脑互联网技术正在大踏步进入人工智能时代,以深度学习、专家系统和自然语言理解为核心的复杂系统已经可以通过学习人类编程逻辑,熟悉人类思考和学习的方式,像人类一样思考知识点,参与人类知识创新。
我们应当充分认识到,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以及在各领域的广泛运用,对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和新型智库建设,无疑将会带来新的模式创新与解决方案——
新智能:人类进步发展共享式红利
所谓智能,是指人所具有的智力和能力,是知识与智力的总和。随着现代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通过人类专家与智能机器的合作共事,创造出人机一体化智能系统即智能机器人,能够像人一样进行诸如分析、推理、判断、构思和决策等智能化脑力劳动。
计算机专家分析认为,这种新智能的诞生,正在将人类社会导入知识和信息大数据爆炸时代,创造信息的成本在降低,对信息做存储、筛选、判断等相关处理成本却变高。人工智能基于机器运算后的深度学习,在深度互联网时代帮助人类做海量无效信息的筛选和有用信息的重组,从而给人们提供更加高效的决策建议和更加智慧化的行为指引,这是人工智能发展的一个基本趋势。
社会学家认为,人工智能会改变我们的社会阶层。从人文角度来说,生命的残缺、精神的贫乏、天赋的差异,机会的不均,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与社会阶层的不平等。记忆力超强和记忆水平一般的两个人本应处于不同起点,但高度智能化则可能会让二人处于势均力敌的水平。通过人工智能的支持和帮助,原本天赋差距、地域远近、智商高低等先天因素对人的影响变得越来越微小,会渐渐改变千百年来人类社会的阶层避障,或者也许会产生新的社会阶层。科技无国界、跨时空,人工智能技术将会成为推动和改变人类社会进步发展的共享式红利。
新连接:内容互联高度信息化时代
数字电视国家工程中心专家研究认为,互联网发展经历了20多年前的全球计算机与计算机互联第一次浪潮、10年前乔布斯苹果革命带来的全球人与人无线互联第二次浪潮,现在正在快速掀起第三次浪潮即未来10年的全球内容互联浪潮,将实现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终端、任何内容、任何质量的“5A”互联互通,每个生命个体将由生物人、社会人进化为“信息人”,人类社会将进入万物互联、内容互联的高度信息化时代。
学界现在关注两种不同连接方式的研究:强连接与弱连接。从人与人沟通互动频率分析,强连接联系紧密、互动机会多,意味着传统的“有组织的组织”;弱连接范围更广,具有不常联系、情感不太亲密以及不存在互惠互利来往等特点,意味着“无组织的组织”。通常,强连接强化现实空间、引发行为;弱连接广泛存在于网络世界、传递信息。如果只有强连接,社会网络就会被独立成众多可以被各个击破的孤岛;而弱连接则连成一张大网,形成可以协力发挥不同功能、一致行动的整体系统。
互联网尤其是无线互联互通、个人智能终端,创造了能量巨大无比的全球弱连接,连接了人和人,也连接了各种媒介,整合了印刷媒介和视听媒介,也就是现在流行所说的自媒体时代、融媒体整合、新媒体语境。
新的社会现象因互联互通互动而生,它们通过充实和扩展个体的体验而超越个人体验,对于大家的共同利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借助于网络,人类就可以收到“总体大于部分之和”的功效。新连接方式的出现,一定会增强人类智能,让我们得到人类社会文明进程原本赋予我们的一切。
新知识:网络化共享“人人时代”
新连接把海量大数据彼此进行联通,可以从中产生大量新知识。由此,世界从人类社会空间、自然物理空间发展出新一极——信息世界空间,实现信息共享、技术共享、资源共享。
早在7万年前,智人开始了认知革命,一路走来,虚拟概念诸如神、国家、公司、信用等团结了人类,知识就是人类创造的“意义之网”,能够形成大规模协作。真正能让人群实现大规模的灵活合作、协同行动,不是个人想象出来的主观现实,而是所谓“互联主观”。
西方学者曾经提出并不断拓展DIKW数据信息知识智慧体系,体现了人类一直以来关于数据、信息、知识、智慧之间的循环逻辑关系,其中最基本策略是收集、加工、筛选、应用与传播,同时人类有复杂的编辑过滤、管理系统,只有少部分观点可以被发表,可以被印制成书籍刊物等放在图书馆里,知识过程是做“减法”,尽量简化减少人类所获知的信息。
此后,知识生产经历了从“需要知道”向“需要分享”的转变,知识网络化进程使知识不仅仅存在于图书馆和学术期刊,也不仅仅存在于个人电脑里,物理性存储机构和大脑根本不足以装下足够多的知识。而知识具有网络属性,这个网络存在于商业、政府、媒体、图书馆以及人们沟通时的想法中。知识的获取不再像以往那样做减法,将知识简化到图书馆或者期刊上获取它;我们现在是通过做加法,将任何一种想法及其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放在巨大的、松散链接的互联互通网络之中,以方便人们来获取知识。这就意味着,随着信息生产与传播手段的极大拓展,知识生产过程正在发生变化,呈现从智慧传播为知识、从知识普及为信息、从信息转变为记录并还原真实的数据。
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早在30多年前就提出了信息超载的概念,认为信息超载是感官超载的后续,同时指出太多信息、过度刺激会妨碍人们的思考能力,人类进入了信息焦虑状态。其实,信息超载是一直存在的,人类大脑的过滤机制因技术进步发生了彻底变化。网络世界的过滤是通过向前过滤完成的,去除的是点击次数而非内容,这种颠覆在于它是通过增加而非减少信息量来实现过滤。
知识网络化带来了知识生产与分享的新路径:一是广度拓展,当足够多的人参与时,足够的广度本身就称为一种深度;二是无边界,知识边界已逐渐消失,跨界知识和跨界合作成为新常态;三是平民主义,将聪明人聚集起来是一种传统有效生产知识、创造思想的方式,但网络聚集智慧人士是通过偶发的、不可思议的配置,体现了知识创新的平等意识;四是“人人时代”,围绕共同话题,通过跟帖等技术,人人可以贡献各自认知、推动知识创新、实现智慧共享。
新学者:新智能时代创新转型势在必然
面对这些新变化、新挑战、新趋势,对于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与智库建设来说,就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课题:今天我们怎么做学者?答案是:学者实现知识生产方式创新转型也许势在必然,我们不仅要成为勤学善思、诚实负责、贡献新知的好学者,还要努力成为顺应新智能时代发展趋势的新学者。
网络时代信息过滤机制即做加法过滤,动摇了在人类社会存在数千年的知识权威性。曾经知识的权威性和话语权是通过高门槛的知识过滤实现的,经过层层筛选而建立起权威学者和权威性的著作,也就是经过专业化训练的学者进行知识的梳理与鉴定。而社交媒体时代,话语权和权威性就转移和聚合到了被喜欢、被尊重、被关注的人构成的网络中。互联互通网络是连接性的,因此网络连接性的范围、规模和透明度至关重要:从有资质到无资质,从确信不疑到游移不定,从一致趋同到多元丰富,从权威带来不透明到对透明的持久追求,从受控制与可知到链接与不受控制,更为重要的是学者知识从个人性质转变为网络性质,人类知识生产与创新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
曾经学者能够从彼此交流中获益,而当前专业知识已嵌入数字网络并赋予强大能力,它因此摆脱了承载信息与知识的旧媒介属性,从而拥有了“大智移云神脑”新媒介属性。这就形成了旧学者即传统学者与新学者即新型学者的明显区别。这些区别可以从多方面加以认知:
旧学者形成的知识是基于主题的,新学者形成的知识是打破主题界限的;旧学者的知识生产方式是个人冥思型的,新学者的知识生产方式是协同合作型的;旧学者的知识价值是圈内封闭型的,新学者的知识价值是开放共享性的;旧学者的知识是排他性的即单项知识,新学者的知识是交互性的即复合知识;旧学者的价值在于故纸堆里查询、挖掘、整理知识提出自己的结论性判断,新学者的价值在于专家观点的网络开放性分享而不是为了达成不可动摇的结论;旧学者的研究报告所包含的数据和资料是读者的停止点,新学者的研究透明开放可通过网络化将专业知识链接数据与资料直达源头,让研究内容和环境透明可知,等等。
学者曾是个特殊阶层,而在网络环境中,专家知识可从一些原本看起来不相关语境中浮现,每个人都有潜力成为某一方面专家,可以说学者即人人、人人即学者。当今世界,一些知识分享型网站发展速度惊人,可以说正是顺应了人类知识生产创新共享的必然趋势。这种不可逆的新趋势,给学者带来了新挑战与新机遇,如能成功应对人类知识生产创新共享“人人时代”的挑战实现转型,在新智能时代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与知识海洋里,学者一定会成为人们认知与改造世界的智慧灯塔。
新智库:聚焦思想与知识创新力
自习近平同志于2013年4月就“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做出重要批示,尤其是自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中第一次将“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写入党中央最高文件以来,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提升到国家战略和顶层设计高度,成为现代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密不可分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可以说快速步入黄金机遇发展期。
智库是做什么的?现在认知日益清晰:生产思想、供给观点,协同研究、创新知识,上接天线、服务决策,下接地气、启发民智,推动经济社会进步发展。与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一样,智库专家也是从事“知识学习、生产与传播的工作”,两者都是以学习思考、调研写作、发表文章、传播成果为主要工作方式。
结合推动智库信息化发展、提高智库信息化水平,对新型智库以及社科图书馆建设发展提出几点具体建议:一是智库思想生产方式创新,聚焦智库建设重点,着力提高研究质量,推动内容创新,为决策咨询与公众认知提供有效信息、分享新的知识、传递思想力量;二是智库人才培养模式创新,打造新智能时代网络化、开放性、协同型、复合式新型智库学者专家人才队伍;三是智库成果发布渠道创新,适应传播技术“5A”内容互联发展趋势,畅通智能融合精准化传播路径;四是智库信息数据处理创新,核心是加强社科图书馆建设,深化机制体制改革,提升地位功能水平,成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与新型智库建设的知识载体、创新主体、服务实体。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研究员,此文系6月15日在第21次全国社科院图书馆馆长协作会议暨新型智库建设与社科图书馆发展论坛上的演讲整理而成)
来源:文汇 2017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