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亿万股民对中国股市寄予飘红美好愿景，可事与愿违，丁酉新年第一个交易日A股未能迎来鸡年开门红。市场分析人士仁智互见，其中有一个因素值得关注，那就是春节期间明天系实际控制人“金融巨鳄”协助调查传闻导致旗下三家上市公司全线跌停，引发市场一片恐慌。乍暖还寒，股市“病牛”偶遇风寒侵袭，显得无比羸弱。这种状况无情地揭示了一个浅显道理：股海人欲，由亿万参与者组成的大海一般的A股市场，不应当也决不能成为一些所谓“金融精英”恣意放纵、泛滥贪婪欲望的一片蓝海。
▲明天系股票春节后首日开盘遭抛售，图为明天系金融链条示意图
事实上，人类从茹毛饮血的原始蒙昧时代进化到近现代文明，资本市场尤其是股市从诞生之日起便充满争议，资本“钱生钱”的本质属性实际上包裹着的是贪婪的人性弱点。早在1792年，一个名叫威廉?杜尔的人利用财政部助理职权之便，用“别人口袋里的钱”进行股市投机，导致北美股市大恐慌、大混乱、大崩溃，使得当时美国股市发展一度陷入停滞，民众谈股色变。有鉴于此，24位股票经纪人在华尔街68号一棵梧桐树下签署了著名的《梧桐树协议》，被认为是美国金融业进行自我规范与行业自律的开始。
▲1792年5月17日（清乾隆57年），美国纽约曼哈顿岛华尔街68号，24个证券经纪人在一棵梧桐树下签署了《梧桐树协议》，规定了经纪人的“联盟与合作”规则
梧桐树后来在一次电闪雷鸣中被狂风暴雨所击倒，但成为纽约证券交易所发端的《梧桐树协议》警示人们：股市的健康良性可持续发展，一定要坚决地与人性贪欲弱点作斗争。可悲的是，人类是易忘动物，往往会重复前人罪错。
在200多年发展历程里，作为世界近现代金融市场中心、信奉“欲望是个好东西”的华尔街不断上演“股市大地震”，2008年由次贷引发的美国金融危机使华尔街信誉大损，元气至今难以复原。
由此可见，与人性贪欲弱点作斗争是多么艰难。
据我在采写报告文学《上海：股票冲击波》时考证，早在1910年席卷上海滩的一场股票金融大风潮，就是人性贪欲泛滥的经典案例——
当时，南洋群岛的种植园成为上海人的梦中之谜，据说那里出产的橡胶（上海话称“橡皮”）原料可以为工业赚取巨额利润。西商众业公所上市的橡皮股票成了发财代名词，人们如痴如狂，股价涨风劲刮。从1909年下半年起，新组建的橡皮种植公司犹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据《字林西报》记载，至翌年底竟达54家之多。其实，这些新老橡皮公司分属麦迦洋行、汇通洋行、祥茂洋行等几个来上海淘金的诈骗集团，他们编造舆论、伪发电报、期货交易、预约登记、接受押款、预支股息、“抛空”市场，等等。五颜六色的橡皮股票像蝙蝠一样在黄浦江上空漫天飞舞，令对股票买卖一窍不通的国人盲目崇拜，听任所谓“金融创新”的洋人摆布。旋涡飞转，云团聚集，股票市价箭头猛蹿，涨幅超过票面8倍、9倍、10倍，直至27倍！
冒险的“淘金者”们看时机已到，随即将手中所有橡皮股票暗中高价抛出，外商银行同时拼命催赎股票押款。一声霹雳，电闪雷鸣，风暴顷刻降临。橡皮股票价格一泻千里，有卖无买，导致华商钱庄宣告倒闭、外商银行趁火打劫、封建官僚假公济私，经济社会生活一片乱象。鱼多水又浑，淘金的“冒险家”们大大摸了一把。据史载，洋人借滑头的橡皮股票，从中国人民身上掠夺了二千多万两白银。
▲橡胶置业公司股票
历史总是在“变或不变”的艰难抉择和沉重实践中蹒跚前行。自1985年岁首股票在绝迹30年后重返上海滩至今，中国股市从无到有、由小而大，牛熊转换、起伏跌宕，顶风冒雨、艰难前行，其中一个不容置疑的内在逻辑，就是不断与人性贪婪的劣根性致命弱点进行着顽强抗争。
据有心人梳理，30多年来，像“私募一哥”徐翔、最出名的“硕鼠”李旭利、股市“黑嘴”汪建中、“江南第一猛庄”葛政、“涌金系”创始人魏东、“草根庄家”朱耀明、财富缔造者阚治东、“资本大鳄”唐万新、中国第一庄托赵笑云、“超级专家”吕梁、“金融市场之父”管金生、名庄马晓、“君安教父”张国庆、期货大佬“葛老大”、原“公募一姐”王茹远、私募基金教父赵丹阳等等，有多少曾经在资本市场运筹帷幄、翻云覆雨，执掌乾坤、号令天下的所谓“金融精英”、“股票高手”、“超级大佬”们浮沉谢幕，没能善终如始，留下泣血教训。
古今中外股票市场发展的经验教训告诫我们，股海人欲，人无欲，市场则熊；人欲太旺，市场会疯；人心不好，市场不会好；人心人欲正常适度，市场就会成为稳定前行的健康牛。不过，有一点应该成为共识：作为虚拟经济范畴的股市，不应当异化为人性贪欲的释放舞台，更不能成为受过良好教育、拥有专业技能、具有资金实力的所谓“金融大鳄”深潜静游、兴风作浪、虹吸吞噬投资者财富的一片蓝海。
如何规避股市成为一些人贪婪欲望本性泛滥的蓝海？具体而言：
一是要遵循股市投资预期的规律，将股市长期稳健可持续发展建立在实体经济基础之上，就像啤酒一样使泡沫可控适度，严格防范吹业绩、编故事、讲神话迷惑市场与迷惑投资者的行为；
二是要不断增强各类证券中介机构、公募私募基金的自律意识与行为规范，使专业力量成为名副其实的市场“正规军”；
三是要高度警惕资本绑架权力、权力嫁接资本，对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腐败行为依法依规惩治；
四是要加大监管力度，严厉打击内幕交易、股价操纵等行为，促使股市各类参与主体依规合法，共同维护市场健康良性发展，使股市“病牛”休养生息成为一头正常的健康牛，回归为实体经济服务的本质属性，也让投资者从经济长期向好的发展红利中获得丰厚回报。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研究员）
来源：《文汇报》 2017年2月6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