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伦敦,人们就会想到历史上的日不落帝国,想到当年引领世界的工业革命,想到从这里如蜘蛛网般向全世界发散的贸易、航运、金融网络,想到每天如潮水般进出的现金、股票、期货,也想到格林尼治天文台、1851年世博会等开启的诸多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更想到它几百年来积淀的文化财富和自主创新的文化活力。
金融城:“国王不能进”
伦敦,实际上由 “伦敦市”和32个自治市组成“大伦敦”,面积1605平方公里。这座巨大城市凭借在政治、经济、人文、娱乐、科技等领域的卓越成就,成为全球著名的金融之都、科技胜地、文化之城。
在大伦敦市的范围内,中央活动区(CAZ)是一个综合性活动区域,也是其文化中心地带。它主要由紧邻道克兰地区的部分码头区改造而来,建设用地8.5平方公里,人口逾150万,不仅包括金融商务、交通中转等场所,更强调除商务活动外的文化项目、旅游设施、国际机构以及绿化休闲设施等对于城市中心地区的重要性。它由2000年到2004年编制的“大伦敦空间发展战略”规划提出,是一个重要的理念创新。
在CAZ的大范围内,毗邻泰晤士河,有一座被称为“一平方英里”(约2.6平方公里)的 “城中城”,即伦敦金融城。它是伦敦最初发展起来的地区,被誉为世界金融中心的核心地带。这里汇聚了近2000家金融机构、近300家外国银行、180多个外国证券交易中心,每日外汇交易量近万亿美元,是华尔街的两倍。名列世界500强的企业,有75%在金融城内设立分公司或办事处。约30万金融界人士每天在这里上下班。
作为全球三大金融中心之一,伦敦金融城的经济产值约占英国GDP的4%。最让人感慨的是,金融城属于伦敦市,却有自己的市长、法庭,以及近千名警察,形成了一整套严格的管理体系和金融文化。按照英国王室宪章的规定,即使英国女王想进城,也必须事先征得伦敦金融城市长的同意,以免惊扰了日常的商业秩序和普通市民。这种尊重市场、尊重法律、鼓励交易的商业文化,在伦敦金融城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里不是崇拜权力的官场,而是尊重资本的 “金场”,所谓“商人可以进,国王不能进”的历史典故就出自这里。
金镶玉:文化与金融联姻
说到金融城,这里绝不是冷冰冰的逐金之地,更不是拒艺术以千里之外的封闭之城。相反,艺术和金融在这里展开了一次又一次奇妙的联谊。伦敦金融城是大批金融机构汇聚的中心,也是管理全球文化财富,推动文化资源资本化、文化资产资本化、知识产权资本化、文化产业未来价值资本化的核心引擎区。据估算,有超过300个资产在1亿英镑以上的超级富豪在伦敦开设了理财机构,通过分享金融信息来提高全球投资能力,从而推动全球范围内的文化资产管理。
比如全球著名的苏富比艺术品拍卖公司总部就在伦敦。 1730年,伦敦的书商萨缪尔·贝克在市中心开办了一家专门拍卖古旧书籍的拍卖行,并于1744年举行了首次拍卖会,拍卖会十分成功,揭开了这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拍卖公司的序幕。萨缪尔·贝克死后,其全部财产为侄儿约翰·索斯比所继承,即后来享誉全球的“索斯比拍卖行”(中文文献也翻译为索思比、苏富比等)。从此,艺术品拍卖业作为一种产业逐渐向大西洋两岸和全球扩张,而伦敦至今仍然是全球艺术品交易的中心。目前,索斯比每年会在全球17个国家举行多达500场的拍卖会。此外,佳士得拍卖行也在伦敦设立大本营,并从1960年代开始相继在瑞士、美国、日本等地开设分公司,逐渐形成了全球性的艺术品拍卖服务网络。
博物馆:历史经典数字化
伦敦作为一个世界级的文化大都市,以拥有诸多博物馆而自豪,其中的佼佼者是大英博物馆,又名不列颠博物馆,号称 “世界历史博物馆”。它位于伦敦大罗素广场,成立于1753年,藏有逾800万件历史文物和图书珍品,堪称世界上规模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
有趣的是,以大英博物馆为代表,伦敦的博物馆、艺术馆、大剧院等是欧洲率先拥抱数字化技术的群体之一。泰特现代艺术馆开展的在线展览不仅总体上与吸引观众现场体验并行不悖,还使观众结构更加多元化:不但有常年的艺术爱好者和专业工作者,而且还有大量白领、蓝领工作者和大中学生,以及来自全球各地的移民群体,其中37%的在线访客年均收入低于两万英镑。可见,在线展览有助于让更多的平民共享优秀艺术品的成果。
一桥两地标:多元的包容
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伦敦更像是一位千面女郎。它不仅有古老的庄严,保留着日不落帝国的余威,也有吸纳移民文化的丰富多彩,更鼓励标新立异、颠覆传统、边缘另类。
横跨泰晤士河的千禧桥,是伦敦现代文化的标志。在2000年世纪之交,一条耀眼的“银带”——千禧桥从天而降。比起泰晤士河上古老、庄严的28座老桥,她以简洁明快的结构、轻巧纤细的造型而被誉为“眨眼桥”。“银带”只有一对“丫”字形空心金属桥墩支撑着,像一双张开的手臂欢迎往来的游客。桥墩之间没有任何钢铁大梁,只有8根两端固定在岸上的钢索。更意味深长的是,“银带”连接了古老与现代的两座地标。
千禧桥北岸的圣保罗大教堂,以壮观的圆形屋顶而闻名,是世界第二大圆顶教堂、世界第五大教堂。它模仿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是英国古典主义建筑的代表。圣保罗大教堂有欧洲最大的地下室。去年4月,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去世,其葬礼也在该教堂举行。圣保罗大教堂是英国人民的精神支柱,被视为浴火凤凰再度升起的地方。
与圣保罗大教堂隔河相望,千禧桥南岸是泰特现代艺术馆。它在20世纪初叶本是一座大型火力发电厂,高耸入云的大烟囱曾是它的标志。今天的艺术馆由瑞士两名年轻的建筑家改建而成,他们将巨大的涡轮车间改造成既可举行小型聚会、摆放艺术品,又具有主要通道和集散地功能的大厅。泰特现代艺术馆专门收藏20世纪的现代艺术品,如毕加索、达利等名家的画作等。馆内藏品并未按传统的年代编排方式陈列,而是分成四大类:历史·记忆·社会、裸体人像·行动·身体、风景·材料·环境、静物·实物·真实的生活。这种割破历史脉络的陈列方式蕴含着设计者的七分智慧、二分调侃、一分顽皮,使得观众能在同一空间与时间,与不同年代的同一主题艺术品相遇,开启了人们想象的无穷角度。
市长文化战略:认知与整合
一座国际大都市的文化品格,无形中展示了城市治理者的远见卓识,凸显出城市文化战略的内涵。为使伦敦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能在新世纪焕发出光彩,大伦敦政府在战略规划与国际推广两方面进行了悉心组合,努力利用各种资源推动伦敦城市文化竞争力及在国际上的形象与地位的不断发展。肯·利文史通2004年颁布了第一份“市长文化战略”,首次为伦敦的文化发展提供了目标与理念。鲍里斯·约翰逊市长于2010年颁布了新的“市长文化战略”。
这份新文件从战略规划与资源整合的角度,体现了对城市文化资源及历史地位的认知与整合。它指出,伦敦不仅有博物馆、美术馆、大教堂等传统文化的代表,“也完全称得上是全球前卫文化、当代文化的中心”。约翰逊市长在前言中写道:“对一些人来说,他们最珍惜的文化体验不是著名博物馆里的馆藏,而是去伦敦东区参观一家 (不知名但有趣的)美术馆,到卡姆登欣赏乐队即兴演奏,或是发现一处典型的17世纪巴洛克风格的建筑。 ”这种对“经典”与“前卫”、“大众”与“小众”的兼顾,体现了伦敦市长及其团队对城市文化活力的理解与强调。
根据这一战略,伦敦市长成立了由他亲自担任主席的 “伦敦推广委员会”。委员会成员由伦敦各推广机构的资深代表及金融界、产业界的领军人物组成,探讨国际、国内存在的各种机遇,为伦敦寻找联合、高效的推广活动。该战略提出,必须挖掘和树立对不同群体都具有吸引力的城市品牌特质,为伦敦更加广阔地确定自身定位;必须反映伦敦广阔的人才基础、城市所提供的丰富性,并将文化及创意产业作为城市的中心;充分利用国际上的重大展示机会,如世博会、伦敦时装周、伦敦建筑艺术节等,让古老而年轻的伦敦长久成为世界人民向往的文化中心。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化产业研究中心主任)
来源:《解放日报》2014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