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10年,贝嘉芭蕾舞团再次参加艺术节,登临大剧院,如果这回只是换个剧目,也就是场出色的演出而已。但此次,贝嘉芭蕾舞团事先主动约请上海艺术节给他们提供一个舞蹈文学脚本,要知道,这个驰誉欧洲名闻全球的舞团很少采用人家的本子,他们对上海艺术节如此厚爱,愿以自己的经费自己的人员排演我们提供的脚本——能得到这样的认同,是上海艺术节的骄傲。吉尔·罗曼,这位贝嘉大师的接班人接到我给他的英文本子时热泪盈眶。我请宋怀强、方舟朗诵了这一脚本,也把录音给了他,在构思时、在整个排练过程中,吉尔·罗曼不断播放这个录音,将自己沉浸在特定的氛围和意境中,尽管听不懂中文。最终,他给了本届艺术节一个惊喜,在上海大剧院,在国家大剧院,在杭州大剧院,贝嘉芭蕾舞团演了三个剧目:《波莱罗》、《狄奥尼索斯》、《生命的诱惑》。前两个是贝嘉的成名作,而《生命的诱惑》是吉尔·罗曼与我的合作,是这一剧目的全球首演,这标志着上海国际艺术节之国际融合度与国际影响力的提升,很少有艺术节能享如此殊誉。
我曾说过,艺术节是在着意塑造城市形象与国家形象,塑造一个国家与城市的文化软实力。《生命的诱惑》带着中国的元素、上海艺术节的元素走向世界、融入世界。
重复别人和重复自己,都是不可原谅的平庸
艺术节年复一年举办,世界名团名家名作相继到来,但终将有穷尽之时。于是它的一个发展瓶颈在于重复,重复别人和重复自己都是不可原谅的平庸。艺术节如何从中突围,是一个逐渐迫近逐渐严峻的课题。
本届艺术节的一个制高点是柏林爱乐的演出。6年前柏林爱乐首次造访上海参加艺术节,成了那一届的一大新闻。然而相隔6年,西蒙·拉特尔再度率团而至,除了证明艺术节的国际感召力和吸纳力,新鲜度和震撼力显然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本届艺术节的组织者有智慧,另辟蹊径,破天荒地在南京路步行街上的世纪广场开辟了一个免费欣赏柏林爱乐的露天剧场,让交响乐这种艺术中的“奢侈品”为更多市民共享。这将成为艺术节历史上一个含义丰富的标志性事件。
大提琴大师马友友已两度来艺术节演出,每次都一票难求。我看他再来第三、第四次,照样会大受欢迎,但若真的如此重复,艺术节还成艺术节吗?艺术节与一般商演又作何区别?日本歌舞伎大师坂东玉三郎也已两度来艺术节演出(一次是作为艺术节特别献演),每次也都创造了票房奇迹,那我们是不是要三度、四度邀演?若真如此,大师依旧是夺目的亮点,却会鲜明地反衬出艺术节策划设计者的平庸。我曾“异想天开”:让这两位“南辕北辙”的大师联袂演出,如何?那肯定会使舆论哗然,艺术节生辉。但后来一了解,这并不是异想天开,这两位风马牛不相及的不同领域的大师,已有过在日本同台演出的先例。
布赖顿艺术节的艺术总监格瑞文·亨德森认为:“艺术节的最好之处在于它是一个试验地,一个探索新的作品、剧目以及与其他艺术家之间关系的场所。节日日益成为那些卓越的艺术家提升职业生涯的平台,节日也再次成为新鲜的和不寻常的事物可能出现的地方。”因此,需要创造,需要探索,不让平庸与自己相随。艺术节应该是个创意中心,是个实验基地,是个新锐作品的孵化器。艺术节不怕稚嫩,就怕平庸,艺术节应该拒绝平庸。
(作者为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组委会副秘书长、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