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希望企业自律，但自律不能只体现于制度、写在纸上，更要严格执行，体现在细节中。“价签门”丑闻揭出后，一些跨国大超市检讨自己“疏于细节管理”，可见自律并不简单，也可见自律之外还需要他律即监管
沃尔玛、家乐福等跨国大超市的一些中国门店最近爆出了“价签门”丑闻：有的在价格牌上标低价促销，等顾客结算时却偷偷换成高价；有的虚构原价，使所谓的促销价更具吸引力……如此“误导性标示”，属于价格欺诈行为。有关主管部门根据价格法规，已分别对涉案的19家门店各处以法定最高额度50万元的罚款，罚款总额950万元。
价格欺诈侵害消费者利益。但仅仅就事论事惩罚一下是不够的，重要的是总结教训改进我们的工作。
“橘”变成了“枳”
我们总希望企业自律，但自律不能只体现于制度、写在纸上，更要严格执行，体现在细节中。丑闻揭出后，一些跨国大超市检讨自己“疏于细节管理”，可见自律并不简单，也可见自律之外还需要他律即监管。
这些跨国零售巨头，按理说应该深谙市场规则，深知“建立商誉不容易，毁掉商誉却在旦夕之间”的道理，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疏于细节管理”呢？《晏子春秋》说得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应该坦率承认，我们这里尚待成熟和完善的市场“水土”存在问题，包括商业道德的缺失和逐利贪财的肆无忌惮，短斤缺两、以次充好、先抬价再“打折”、玩价签戏法，似乎都见怪不怪——是不是跨国大超市“近墨者黑”，“橘”因此变成了“枳”？
因此我们必须下决心改造商业环境。不论对外企还是本土企业，凡违犯法规、损害消费者权益就要重罚。对于涉及面广且犯案故意的行为，应启动“公益诉讼”或“集团诉讼”。美国消费者曾为东芝笔记本的质量问题提起集团诉讼，东芝公司最后赔偿了10亿美元。而我们现在的处罚，往往只是“补偿”性质而非真正痛罚，这不利于商业环境的改善。
监管应该是主动作为
我们的市场监管似乎总是被动，总是消费者投诉经由媒体放大，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政府监管部门才出面查证。为什么不能更主动地作为？日常监管怎会缺失？
在家乐福的“母国”法国，设有竞争、消费和反欺诈总局（DGCCRF），基本职能是制定规则并监管市场，保证市场公平、安全运行，保护消费者利益。DGCCRF在全国96个省及4个海外省都有直属局，并设有实验室、计算机分局和培训学校，巡查人员一般着便装，一旦查到问题必严肃执法——总局拥有限期整改、责令罚款或移交司法机关处置等行政执法权。
值得一提的是，DGCCRF还有一项职能是监控市场竞争，打击不公平行为，包括保障供货商与零售商之间的公平关系。在我们这儿，零售商任意压榨供货商是普遍现象，跨国大超市不仅店大欺客，还店大欺商，很有些为所欲为。前不久康师傅、中粮等与家乐福闹出的冲突，可谓供应商一直以来对其强势霸权行为敢怒不敢言之后的怒气爆发。我国虽然2005年就制订了《零售商与供货商交易管理办法》，但实际并不管用，大零售商依然以各种名目对广大供应商收取各种费用，导致工商关系越来越紧张。有关部门是不是严格执法了？法规是不是存在漏洞或不好操作？都需要检讨。
不能任由“大鳄”放肆
从根本上说，跨国大超市对消费者和供应商的强横，与它们的强势地位有关。各国都对垄断性行业和企业保持高度警惕，更制定“反垄断法”、“大店法”等约束它们，以维持正常市场秩序。我国虽有反垄断法，但条款过于原则，实际操作仍存很多难点，比如零售商业领域，它对大型零售商门店的开设地点、商场面积、营业时间、与周边居民与环境的关系等，几乎没有任何限制，这在世界上是少有的。我国当前总体上还处在商业现代化进程中，还是一个中小商业密集的国度，如果对大型零售商无所节制，尤其对实力超强的国际零售“大鳄”放任自流，势必造成成千上万中小商家的惨重伤亡，其后果将相当严重。
事实上，如今洋超市已遍地开花，并在全国主要城市占据了主导地位。上海的188家大型超市中，国际零售企业有115家，占61%。一些跨国大超市的强势强权甚至已能明显影响中国市场，同时获得地价、租金、税收等诸方面的“超国民待遇”，在责任方面，则可以推诿、规避，甚至不予理睬。比如许多外商零售企业都以“商业秘密”为由，拒绝申报运营信息，让我们的信息机构和统计部门颇感尴尬。它们进入中国市场，是不是只要市场利益而不想承担市场责任、社会责任？这实在是我们必须深察和应对的。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商业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