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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哲学研究的研究

日期:2008/12/22|点击:235

  从事哲学研究不仅是一项奢侈的爱好,而且正逐步演化为职业。哲学家们皓首穷经、孜孜不倦地思考人生社会的根本道理,诸如世界的本质、运动的规律、人是什么、生命的意义等等;哲学工作者们也在深入探讨历史上哲学家如何思考,分析不同时代哲学家之间的思考构成一个什么样的逻辑圆圈,然后又阐述这些思想的小圆圈怎样形成大圆圈,大圆圈又如何包含小圆圈、发展出新的圆圈以致越来越复杂。这种研究一方面积累了大量知识,使后来者要进入其中必须以它们为基础;另一方面也锻炼思考者的智慧,拓展愈益深广的思维空间。但是风险和危机也孕育其中:具体的知识性掌握有可能超越了“爱智慧”的哲学本性。鉴于此,鉴于哲学作为当代的一门“非显学”,有必要对“哲学研究”本身进行思考,将“哲学研究”当成研究对象,使得“爱智慧”的哲学本义得到归位和落实。

  一、“有用之知”与“无用之智”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的是:哲学研究从对象领域来看是有用之知还是无用之智。可以肯定的是:哲学曾经扮演过“注解器”和“传声筒”的角色,很有用,而且因此还养活了一大批哲学研究工作者。这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至少有一点是人所共知的,那就是哲学研究的对象不是面条、大饼、钢铁、汽车之类非常具体的有用的对象。哲学研究与其说有用,不如说无用;与其说是有用之知不如说是无用之智。换句话说,哲学研究的对象是无用之学,是“无用”加“智慧”。天下万物与人,既然产生,便都应有它的用处。照此,哲学研究的对象未免有些荒诞。其实不然,因为所谓用处,可以有两种,即有用之用和无用之用。有用之用使人充实,给人带来实实在在的益处和满足;而无用之用则使人玄之又玄,不知所措,使人困惑、苦恼和忧思。

  若仅限于有用,无苦恼也无忧思,人类会永远失去自己发展的可能性,但若只限于无用,整日清谈玄思,云里雾里,不懂耕作,不会制造,人类难免在忧思中死去,从而变成什么也没有,沦为真正的无用。哲学研究的对象主要是无用。这里无用的东西却是无不用的:无用恰恰也是一种用处,是比有用更重要的一种用处。“无用之学”于是也就是“无不用之学”。哲学研究的对象正是以无用的特征破坏着有用,使人类发展超出有用,带来更大的想象空间和发展空间;哲学研究的对象正以无不用渗透到所有的有用,促进有用向新的维度发展。无用而无不用,这或许就是哲学研究内含的真谛。

  之所以说它是无用而无不用的“无用之学”,因为哲学本身就是爱智慧。爱智慧不同于智慧。爱智慧是指智慧本身的运动。哲学研究是将智慧运动作为自己的对象,这注定它是一个永无了结的过程。这个永无了结的过程其实是对已有智慧、已有思维的否定。只有不断否定已达到的智慧水平,使智慧进入到更大的思考框架,同时又不让已经达到的智慧水平停顿下来,这才是爱智慧。智慧本身作为探索新的思考空间的历程已是高不可攀了,而爱智慧的运动是对智慧本身的反思和否定,那就更是云里雾里了。这样的爱智慧、这样的爱法,当然也就没有什么直接的用处了。因此概括起来说,哲学主要是无用之智而非有用之知。虽然我们承认有用之知可以成为无用之智的前阶发挥作用。

  二、“到底”与“不到底”

  哲学研究不是一般的社会调查,它偏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总想追问“图形”背后的“衬底”是什么,且这种追问所寻求的答案又不能是某个具体实体,让人费思量。可是那个“到底”到底是什么?我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这就是一种“到底”。对此,除了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好像再也讲不出别的了。说得清便不是到底,说不清的反而是到底。庄子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概就传达了其中的辩证法。“到底”就是“道”,对道又何以言道?“到底”何以道之?道了便不可道,不道才是道,所以“到底”不可道。也就是说哲学研究的目标——追根究底其实结果是不可道的,是不“到底”的。

  比如,迄今为止,人类对宇宙最小的认识已经深入到基本粒子,而基本粒子中最小的是“夸克”。“夸克”是人类所知的最小存在。奇怪的是,夸克被幽禁起来了,它被严密地封闭起来。如果我们能用方法去打碎夸克的幽禁,将夸克释放出来,那么夸克要比它原来大得多,夸克变了形。幽禁的夸克我们见不到,见到的却不是原来幽禁着的夸克。无论是世界最大还是世界最小,其实都可以说是世界的“到底”。由夸克的例子可知,“到底”无法理喻却实在。这种无法理喻但却实在的东西就是哲学研究的目标,这个目标是朦胧的,让人感到荒诞。所幸的是:人是宇宙发展之子,他的基因中已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哲学与人的悲壮和伟大因此就在于明知不可求而求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三、“谦卑之学”与“狂妄之论”

  哲学研究的目标是要追问世界的“到底”,结果发现:“到底”不到底,“到底”说不清。即使如此,哲学家在传统意识中一直自诩为“米纳发的猫头鹰”,从事着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宏伟工程。确实,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理应有这样燃烧般的愿望和抱负。但大智者同时也应是谦和的。否则过于狂妄就和愚蠢没有什么区别了。哲学研究者的态度中最大的愚蠢莫过于认为人对世界是绝对可知的。现在不可知并不等于不可知,相信随着科学发达和认识的深化,原本不可知的一定可以转化为可知的。因此,可知是绝对的,不可知是相对的。这恐怕就是一种没来由的哲学态度上的狂妄。至少有一件事是不可知的,那就是死。死了,你就不再是你;死了,你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谁能知道死?谁又能说清楚死?写上一百本死亡哲学也还是无可奈何。

  其实世界上除了死,还有许多事情是不可知的。比如对于蚂蚁眼中的红外线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人除非变成蚂蚁否则无法了解。所以哲学研究中不能不有谦卑的态度。看到智慧无限中的有限同时又持理性判断:人类不可能也没必要去知道一切。人类是宇宙发展中并非无限的存在,于一定时空中产生又于一定时空中寂灭。人的有限性和人性决定了许多事情对人是不可知的。人应当认识自己,知道什么对自己是可知的,什么是对自己不可知的,要认识能认识的,不要成为自大狂。这其实某种程度上不正体现了爱智慧的哲学本性吗?而要认识到这一点,并不需要太高深的理论。

  四、哲学研究与科学研究

  哲学研究有着世世代代都提出、世世代代都以为回答清楚了而世世代代也回答不清的问题。它是思维的怪圈之学。哲学研究的活力也许就在于对某些根本性的问题说也说不清。哲学是日理万机的悖论之学。在此意义上,哲学研究不是科学研究,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科学的问题域是明确的,哲学的问题域则是变动的。世上有东方哲学西方哲学但从没有东方物理学和西方物理学。世上只有一门物理学一门数学一门生物学,但可以想见永远也不会只有一门哲学。科学因其说得清所以叫科学,所以只有一门。哲学因其说不清,所以叫智慧之学,所以不会只有一门。

  哲学始终在两难中前进,哲学的历程是痛苦的。如果“什么是哲学”是一个可以回答清的问题,那么立刻就有超出该边界的新哲学产生出来;如果“什么是哲学”是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那么每一个时代实际上都形成并说清楚了某一种哲学;如果“什么是哲学”能够一劳永逸地说清,那么人类将不再前进;如果“哲学是什么”说不清,那么人类实际上没有前进过。人类既然在前进,那么哲学就应该是一个既说得清又说不清的问题。哲学是人类的困境之学。人类只要前进就会有新的困境,便会有回答新困境的哲学产生出来。哲学随时代、随人类困境的新生而新生,哲学的具体形态总是不断更新的。否则哲学怎么会成为时代精神精华的体现,又怎么能成为人类的智慧之学呢?哲学的活力在于不断超越自身,任何产生出来的哲学形态都将在一定时代被否定。人类的精神便是在否定自己中不断前进,哲学便是人类这一否定精神的最高体现。

  正如我的一位哲学老师所言,所有的理论中,唯有哲学是死人的战场,是一个哲学家战胜另一个哲学家,而后他又被新的哲学家战胜的战场。这是一个没有胜者的战场,是一块永恒的绿草地。草地不断地绿,但往昔的青青草已不复在。哲学家被否定,一个哲学体系被另一个哲学体系所代替,然而哲学和真理却在否定中不断上升。若无否定便没有哲学的生命,当然这种否定是以人类的智慧来开辟前进道路的。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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