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与孔另境继续合作
笔者发现当年楼适夷给先父孔另境的四封信件,每页信纸上都写得满满当当。从近三千字的亲笔文字中得知,主编除了交待琐碎的编务,协调出版、人事关系乃至通讯等情形,工作开展得并非这么顺当,甚至因为“不被重视”,恼火到很生气的地步;因为稿件被扣又需急于调整刊期等等,这些在他的回忆文章中也少有提及。上面说过,楼适夷自述中,谈及他与《文艺阵地》的内容很少,这四封信件无疑是这段经历重要的补充和诠释。这四封信分别写于1939年2月15日、一封未具日期、3月18日、4月4日,现披露第一封信件全文:
信一
另境兄:
二月六日的信,收到已数日,因等待八期来,不料昨始运到。八期延误,还应归咎于我交稿之脱期,但不知九期会不会连带受影响。九期稿是上月廿日交与生活,应早带沪,马尔洛照片,与人的希望一文有关,八期即来不及,也不必排入九期。十期又有一文谈马之作品,可将照片排入十期。十期稿是于五日交生活的,交出后觉我一书评颇不妥,又另写了一篇,又八日有友人赴沪,曾托带一信交远东给兄,谅已收到。十期内无一篇论文,如望道先生译稿交来,请排入,而将王西彦之小说抽去。
沪店可恶之处,我累次与此间分店及胡愈之说过,甚不得要领,现请愈之及仲华去函总店交涉。唯生活对文阵之不甚重视,在茅盾先生在港时也有感觉,如重广翻印,至今尚十二期,而全民抗战及读书月报在此翻印甚快,又如世知归生,均在此印,出版甚速。条件上的困难固属一端,对于文艺的不了解也是原因。其他刊物可以作政冶资本,而文艺却只是赔本生意。其实文阵销路倒好了起来。兄与我同受茅盾先生重托,同时也深知文阵在今日之重要,无论如何要苦撑下去。最近准备与愈之重华具体一谈,调整一切,同时计划编一小丛书。鲁风之文准备不久寄您,我现正计划着多写几篇文艺问题的短文,您关于上海文坛报告,如写好抽空排入可也,不必寄港多费周折了。介绍见陈君一信,即八日托友人传上者,谅已收到。司徒宗稿费,据查已由上海付出,收到否?颛此祝
好!
南 二月十五日
上面这封写于2月15日的信,讲的是二卷八期、九期的编务,即楼适夷刚接编不久。 关于楼适夷与孔另境之间的合作情况,因为看到过楼适夷先生当年的几封信件,在1982年,去北京拜访楼适夷先生时,曾与他谈到信的事,当时,他也说父亲为编《文艺阵地》做了一些工作。回沪后,我在8月21日给楼适夷先生的信中说:
“这次在京见到您,聆听了不少教导,很荣幸。……谈及我父亲为编《文艺阵地》也做了一些工作,望您在撰稿时提及。您是当时人,比我们小辈清楚多了,也可信。”
他收信后,当即回了信,他说:
“《文艺阵地》在香港编,上海印,在上海发稿校订是另境同志负责的,后来我回上海,仍与你爸爸两人合作到40年秋。我写的《茅公与〈文艺阵地〉》好像是提了的,查一查,如漏提,出书时补。”⑿
是的,他在《茅公与〈文艺阵地〉》中,是有一处提到,说他一度从广州跨海到九龙拜访了茅公,“那时《文艺阵地》早已不可能在轰炸中的广州印刷,而改为把编好的稿子秘密送到已所谓‘孤岛’的上海去付印,请留在上海的孔另境同志帮助排校”。文中对于孔另境与他合作的情况并没有多加记述。“后来我回上海,仍与你爸爸两人合作到40年秋”。这情况,我是从这封信中才知晓的。其实我父亲生前也少有谈到此类事情。
从信一的内容可以了解:
一,沪港之间的信件和稿件往返相当频繁。现在仅仅发现楼适夷给孔另境的四封信,均写于在香港编《文艺阵地》的时候。至于孔另境致茅盾或楼适夷的这方面信件现在一封也没有发现,很可能永远不存在了。这是很遗憾的。后来楼适夷到上海,仍与孔另境合作,这时的编务具体情况目前没有发现有信件保存下来,可能因为同在上海,不再需要用写信沟通信息,算是一个理由吧。
二,当时的编辑除了编刊之外,还需关心刊物的发行情况,正如茅盾主编时的状态。所以,还得协调与出版、发行部门的关系。楼适夷觉得“唯生活对文阵之不甚重视”,对其它社会科学类的刊物“在此翻印甚快”,“出版甚速”。有了比较之后,显然很不满意这些部门的态度。从而也看出楼适夷对刊物的重视和认真态度。
其实,从出版发行部门来说,生活书店的一些分店如此“厚此薄彼”,除了认为“文艺却只是赔本生意”,商业经营的操作行为占了主要的因素。客观地讲,这对一个庞大的出版机构的运作来说,“厚此薄彼”也是无可厚非的。面临刊物之间的竞争和压力,楼适夷遇到各方面的阻力不小。惟一感到欣慰的是,“其实文阵销路倒好了起来”。
三,楼适夷在得不到原主编的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无奈而感慨地对孔另境说:“兄与我同受茅盾先生重托,同时也深知文阵在今日之重要,无论如何要苦撑下去。”代理主编的苦心可鉴。这样的表态内容,下面的信中也有多次表白。
说到茅盾的直接指示,直至茅盾离开《文艺阵地》八个月之后,楼适夷第一次接到他从新疆的来信,欣喜之余,代理主编将《寄自新疆》的通信,放在第三卷第十期的卷首。
这是茅盾在迪化(今乌鲁木齐)安顿下来,深深感到“自来此后,内地音讯,忽然隔绝,邮递之慢,殊出意外。而寄出之信,能否收到,又因种种原因,据言实无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他在“四月下旬或五月上旬,始接一月十五日及三月十五日来信,当即作复”。据茅盾信中说:“……而兄于二月二日由欧洲转之信,则实未经由海外,仍从重庆辗转而来,而到达此间则反后于三月十五日之信一个多月也。至于兄所寄《文阵》,弟仅收到二卷七、八两期,但此两期似像由昆明转寄,非由香港直接也。”⒀
在两地通信实在困难的情况下,即使原主编再想“遥空操作”,也没有这个条件。代理主编惟有“独力支撑”。
茅盾看到由楼适夷独立主编的刊物后“大喜过望”,他在这封信中评论道:
“……2卷7期至12期各册,弟略翻一过,尚未有时间卒读,然大体感得不坏。兄之努力支持,已得报偿。……最后关于《文阵》,甚望兄支持下去,编辑体例,照现在样子,就已不坏,似无改革之必要。短评则常有更妙。……此间青年作者,寥寥无几,所作太公式主义的了,由于读书太少之故,且亦由于所读范围不广之故。……”
诚然,楼适夷遵循刊物的编辑体例,“照现在样子,就已不坏,似无改革之必要”,只需努力支持下去。然而始料不及的事总会发生。
五 刊物意外被扣
信二没有署日期,根据信件内容而排定。
若君兄:
六日、十七日的信都收到。八日有友人赴沪,托带一信到远东,因尊址地点较远,故带四马路,但远东换了招牌,不知能递到否。此信同时有一信致陈志皋先生,介兄往访捐款事。又信内附有SY之稿,也不知来得及编入“九期”(原则十期)否?新年我有一信寄尊寓,同时得生活告知,九期稿在厦门被扣,当时即托生活专带一信,请将十期改作九期,并附一紧急启事,声明事由。则稍稍脱期几天,也可得读者之谅。此信也交尊寓已收到否?但我在电车上被扒手扒去手册,一百多个地址都丢了,门牌号码,不知会不会写错?
从南洋从闽粤东江昆明各方来人来信所云,青年学生,对《文阵》都非常热烈,潮安一中学,每期购四十份,同时各地青年来稿也很多(不过大半都幼稚),均足令人兴奋,故无论何种困难,万望苦干下去,总求对得起沈先生对得起读者。现在差不多每期不多几天都卖光,但因运输困难,他们不肯多印。纸版带到重广非常困难,飞机人多,货运无期,我建议每期邮寄样本,重排翻印,如办得到再加七八千份是没有问题的。
胡先生因飞机票买不到,现在尚未走了,生活之事,他也感觉头痛,二月份起不干,往桂系经营大众读物事。对于上海方面,甘先生(港店经理)已专函陈锡龄君,嘱其于编务上勿加干与,以后或可较好。
大路第一期已出见到否?照片请交二马路美最时四楼405号郭少清转下,甚妥。蒙兄援助,深为感激。《鲁迅风》稿,日内或可应命,存稿报告甚少,且无佳者,你看《文阵》中所编,即可知了。编丛刊有否向国内去征稿,外边是很少办法的。各方都向《文阵》拆货,而《文阵》实无货可拆。
十一期稿已编好,留一栏地位,请兄介绍上海刊物。三卷一期陈望道,郑振铎,王任叔三先生务请作稿,前二人我已去信,望兄催之,如有交来,不必寄港,由兄编入可也。乞兄为《文阵》专制一文,以增热闹。
又附《北方》一稿,十期空白中如尚无论文,即编入。否则,本期除去一文稿之一,排入为感。
建南上
看了上面这封信,笔者马上去查二卷九期,上面果然有一则“紧急启事”。⒁启事说:“本刊二卷九期稿在付印中途,遭受意外损失,内计:《作品中的语言问题》(潘梓年)、《叫爸爸回来》(舛木人)、《南国的庶林》(阿仁)、《为和平而歌》(陈时)、《一个从扎萨克来的人》(刘白羽)、《东战场的别动队之八》(骆宾基)、《记一九三八年的日本文坛》(林焕平)、《县长》(一文)、《到天堂去》(雪湄)、《纳粹党员》(SY)、《米的故事》(温功义)、《可怜的一伙》(欧阳凡海)、《刘仲山搬兵》(王一士)、《到农村去》(木刻罗清桢)、《歼灭战,路袭》(木刻张慧)等,现除分别函请各作家补写外,即将十期之稿,作为九期,这种紧急处置办法,不得不请作者及读者原谅。”
笔者之所以全文抄录“紧急启事”,是想寻找这期稿件的所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据查询下面的卷期,发现有少数稿子不再露面,大都在以后的卷期中陆续刊出了,虽然,有的稿件甚至迟到第三卷五期才用上去,而潘梓年、陈时、刘白羽、王一士的这些文章在《文艺阵地》以后的卷期中再也查不到了,原稿也可能就此消失了,这是很可惜的。
这件事情给楼适夷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在晚年的回忆中也说:“从武汉沦陷以后,各地交通混乱,敌军封锁加紧,《文艺阵地》也逐渐增加了运转困难。我们通过港沪海轮上的工友,送到上海去付印的第二卷第九期的原稿,竟一下子被敌军扣留而全部损失了,……使
我们不得不一面急忙把准备在第十期用的稿子,提前改为第九期,一面向作者告急,希望有
底稿的把底稿寄来,没有底稿的尽可能地补写和重写。”⒂
有了上面这封信,证实稿子损失是“得生活告知,九期稿在厦门被扣”,于是急信孔另境“请将十期改作九期,并附一紧急启事,声明事由”。
这封给孔另境的信中还透露了许多讯息,如《文阵》受青年学生的欢迎,各地青年的来稿很多,刊物每期不多几天都卖光等等。考虑到“因运输困难,他们不肯多印。纸版带到重(庆)广(州)非常困难,飞机人多,货运无期,我建议每期邮寄样本,重排翻印,如办得到再加七八千份是没有问题的”。报告这些令人兴奋的消息,和他的“邮寄样本,重排翻印”的新设想,都是很可贵的。目的在于“故无论何种困难,万望苦干下去,总求对得起沈先生对得起读者”。
信三写于1939年3月18日。
另境兄:
十二期稿系七日交出,收到否。十一日示悉。九期至昨天止未见到,兹去派人往问,不知已到否?兹附一信致陈锡麟君,嘱其每次印好,邮寄样本一册,如遇邮船班期则可稍快见到。
十一期既无广播,可抽用十二期数则,但勿全抽,恐来不及补,且此“货”也缺,来信虽不少而以事务式为多,甚难挑选耳。兄处如有此类信件,也望编入。补白稿实一问题,现拟三种办法,译一点西洋杂志的消息报导之类,摘录理论警句,用短的杂文或诗。望兄也能协助。生活于文阵,似不甚热,茅盾先生至今无信息,我已连去航函五六封,本想至十二期止不沪,但念沈先生之重托,及友人们之鼓励,深不愿自我而斩。故决意支持下去。
一期来稿佳者甚多;惜皆冗长,近在编此,本定七八万字,兄处既有,则二三日内,我处当交出五六万字,但篇幅太超过不好,兄处之稿,也可留一部分作二三期之用,使每期有一点精采引人之作,兄以为然否?
SY〓及信,已去函查问,大概因远东易名,而彼为一大学生,不知出版界情形,故无从投递耳。陈于华光,临行时曾面允弟捐百元,也许不会推托。因我在此间,亦帮他不少忙也。
……
《叫爸爸回来》,我意尚有可取,请兄略加修正,仍用十二期,因受沈先生嘱,竭力注意新
人,标准可较低,而此人则似可造就也。沈先生在此,曾提拔新人不少,皆逐渐进步的。为
之发表,不过存鼓励之意而已。兄为然否?……
匆匆祝好!
弟 南拜 三月十八日
楼适夷与孔另境的合作是相互尊重、相互帮衬,缺一不可的。信中用商量探讨的口吻谈及编务,请孔另境共同出力。信三中对于出版方的合作仍觉不太满意。重申:“生活于文阵,似不甚热,茅盾先生至今无信息,我已连去航函五六封,本想至十二期止不沪,但念沈先生之重托,及友人们之鼓励,深不愿自我而斩。故决意支持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面被扣的稿件尚未了结,仅过一个月,十期《文阵》又被扣压,搞得“令人急煞”。这件事情在楼适夷的回忆中没有提及。写于1939年4月4日夜的信,谈到此事:
信四
另境兄:
十期文阵,至今未到。现在才明白被扣,且交涉发还,但何日能到,令人急煞。如此情形,何以维持,想此后情形,只会恶劣。不过我偏死力支下去。三卷一号上月廿一交出已收到否?二号日内即编好!在香港印是办不到的,本来总店有移渝印计划,现在决定照老办法了。一时想不出更好办法,只好照旧进行。以后每期一印好,请邮寄一本给我,我不知此事向谁交涉,故未交涉过,只好劳你了。(收到收不到,也只有不管)早一天见到东西,总早安慰一天。生活各分店情形,颇似诸侯王国,各自为王,却找不到周天子,所以我是怕同他们打交道。马达稿费单系从甘致陈信中附入,我看他写,亲手交,何以未到,补发一张很难,一定要他们查明确未付出才肯,你向陈问一问吧。
一号内征军之诗抽去,因他已投另一刊物。编辑费本拟每期致兄廿元,但近来计算此间费用,邮费每月几乎化三十多元港币(约合国币六十元,如一封航空信要港币三角五分,几乎七角)尤其退稿,航空寄赠(每本港币一元四),再加交通费等,几已不堪支持,故于兄处只得照原状,每月二期二十元,一期十元,此事务请原恕。华光之事,另外想不出办法,现附一信,你去找一次志皋,如果他滑头,那也无法了。兄个人状况,不知如何,最好能寄一点文章来,此间稿费较优,亦不无小补。
上海的文阵稿收到否?如多二期望留一篇论文。我为论文,实已苦死,几乎绝无来稿。想自己写,又无充裕读书研讨时间,现在差不多完全是事务人了,单是文阵,每天至少收到十件邮件,近来又忙文协事,天天要开会跑腿。更谈不上写作了。乞兄经常写一点,盼切。马达一信,乞转。颛此,
祝好!
建南 四月四日夜
由于稿件在来回的运送中发生被扣压的事,考虑到“如此情形,何以维持,想此后情形,只会恶劣”,他们两位商量对策,问题是“香港印是办不到的,本来总店有移渝印计划,现在决定照老办法了。一时想不出更好办法,只好照旧进行”。然而,从香港这处“孤岛”,与上海这处“孤岛”之间牵起的一根丝带,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他们勉力坚持着、奋斗着,靠着这种精神,最终创造了出版史上的“奇迹”。
六 继承与发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茅盾离开后的初期,稿子仍源源不断地来到编辑手中,楼适夷非常高兴,“我的工作只是写信,那都是来稿的复书,不是约稿的信”。过了一段时间,他就感到困难了,尤其是理论性的文章。信中他说:“上海的文阵稿收到否?如多二期望留一篇论文。我为论文,实已苦死,几乎绝无来稿。想自己写,又无充裕读书研讨时间,现在差不多完全是事务人了,单是文阵,每天至少收到十件邮件,近来又忙文协事,天天要开会跑腿。更谈不上写作了”。即使如此,翻开《文阵》,可以查到楼适夷(叶素)写了不少短评和书评,并动员孔另境(白鹤)也撰写,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践最初既定的办刊方针:“我们在编辑方面想努力做到的依然是集中全国优秀作家的最新劳作。多多介绍新的文艺战士。探讨抗战文艺运动中的一切问题,建立新的现实主义文学的理论基础。以及尽量反映全国各地文艺运动作家活动的状态。”
楼适夷在代理主编的过程中,非常注意以上几个方面的具体实施。除了约请全国优秀
作家撰稿,注意对新人的培养和发掘也是重点。如在信三、信四中,他与孔另境谈到这两个方面:
《叫爸爸回来》(舛木人作),“我意尚有可取,请兄略加修正,仍用十二期,因受沈先生嘱,竭力注意新人,标准可较低,而此人则似可造就也。沈先生在此,曾提拔新人不少,皆逐渐进步的。为之发表,不过存鼓励之意而已。兄为然否?”
又如:“最近准备与愈之重华具体一谈,调整一切,同时计划编一小丛书。鲁风之文准备不久寄您,我现正计划着多写几篇文艺问题的短文,您关于上海文坛报告,如写好抽空排入可也,不必寄港多费周折了。”“十一期稿已编好,留一栏地位,请兄介绍上海刊物。三卷一期陈望道,郑振铎,王任叔三先生务请作稿,前二人我已去信,望兄催之,如有交来,不必寄港,由兄编入可也。乞兄为《文阵》专制一文,以增热闹。”等等。
《文艺阵地》在团结进步的文艺力量上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使之在全国的影响延绵扩大,除了继承并发扬了刊物已有的特色之外,楼适夷在其刊物的时代特色上花了功夫,组织并发表了一系列极具影响的报告文学作品。如丁玲的《冀村之夜》,骆宾基的《东战场的别动队》(连载),司马文森的《粤北散记》(连载),周而复的《延安的文艺》、《播种篇》,以及,不久前从纳粹德国回国的刘盛亚(SY)连续寄来报告《在字旗下》等等。
关于刘盛亚(SY),当时还是一位大学生,并不知出版界的情形。最初,茅盾启用了新人新稿后,楼适夷不断地与他联络,继续这些“报告”刊载达十六次之久。还在“编后记”中加以推荐,成为《文艺阵地》在报告文学上所显示的特色。这位新人的作品,后来结集出版,得到读者的好评。
反映全国各地文艺运动、作家活动的状态,也是《文艺阵地》的特色之一。至今,我们可以从“各地通讯”、“文阵广播”、“报导”等栏目,追踪了解当时作家们的动态,和时代风雨中他们的心智和抱负。这些栏目以求信息量广泛,给关心文艺动态、牵挂作家状态,又身处各地的流亡者,一种信息上的安慰和互通互动的平台。这样的特色,只有“耳聪目明”的勤奋编辑才能做到。
纪念鲁迅是《文艺阵地》永恒的主题。不仅鲁迅形象的木刻作品常刊于卷首,《鲁迅全集》发刊缘起、总目提要等宣传也占重要位置。第二卷一期为《鲁迅先生逝世两周年纪念特辑》;鲁迅逝世三周年时,有大型特辑出版(四卷一期),并有报导《成都鲁迅先生纪念展览会记》(四卷四期)等。经常刊载有关论文和杂感,如欧阳凡海的研究论文《鲁迅初步思想·文学观·社会意识的检讨》连载三期。直至在上海最后出版的《文阵丛刊》之二,即为鲁迅先生六十诞辰纪念出版的专刊《论鲁迅》,都反映了对鲁迅先生的崇敬和学习鲁迅精神的发扬。
七 繁忙中的清贫
茅盾在香港编《文艺阵地》时的经济状况,他晚年曾有回忆说明,他说:“香港生活程度之高,也是我决心离开的一个原因。我们的开支月月入不敷出。《文艺阵地》的编辑费是法币七十元,折合港币四十多元。《文阵》在广州排印时,一月两次赴广州的车马费,旅馆费就化了一百多元,移到上海排印后,又从七十元中扣出十五元补贴另境。因此,我编《文阵》所得付了太子道公寓的房租就所剩无几了。……”
那么楼适夷接主编之后,想来生活书店不可能出价比给茅盾的高。茅盾因有一家子人口靠他写作、编稿生活,而楼适夷独自在香港生活,开支就小多了,但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楼适夷仍“不堪支持”,他在给孔另境的第四封信中说:
“编辑费本拟每期致兄廿元,但近来计算此间费用,邮费每月几乎化三十多元港币(约合国币六十元,如一封航空信要港币三角五分,几乎七角)尤其退稿,航空寄赠(每本港币一元四),再加交通费等,几已不堪支持,故于兄处只得照原状,每月二期二十元,一期十元,此事务请原恕。”
按楼适夷的说明,情况的确很难,每月的邮费支出这么多,甚至超过给孔另境每月费用的一倍半,其中还不计交通等等费用。如果说邮费之高难以置信,而编辑的劳动力价值之低更令人唏嘘。孔另境协助编每一本刊物的代价,只有寄赠七本刊物的邮资费用。这事放在现在是不能想象的。刊物主编当然也相当贫困,因为没有实际素材不能妄说。由此可见他们的操劳,他们的繁忙,他们担负的责任,是不计代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楼适夷关切地问:“兄个人状况不知如何,最好能寄一点文章来,此间稿费较优,也不无小补。”
为稻粱谋,他们各自兼及的工作很多,或参与办刊,或教学,或写作,尽管困难相当大,他们乐此不疲,因为他们还年轻,有追求,即使很清贫。楼适夷受已迁重庆的“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总会会长老舍的委托,在香港筹备成立“抗敌文协”的香港分会。信中所说的“近来又忙文协事,天天要开会跑腿”就是讲这件事。
已经结婚生子的孔另境,这时在上海“孤岛”的四马路原华华中学(由原上海大学校友会创办的中学,孔另境任教务长)的校址,创办华光戏剧专科学校,在培养戏剧人才、学习革命文艺理论、组织学生演剧抗日等方面事务繁忙,且学校经费不足,为筹款也颇费周折。楼适夷热心介绍陈志皋先生捐款,此事在上面三封信中提到:“华光之事,另外想不出办法,现附一信,你去找一次志皋,如果他滑头,那也无法了”;“陈于华光,临行时曾面允弟捐百元,也许不会推托。因我在此间,亦帮他不少忙也”;“此信同时有一信致陈志皋先生,介兄往访捐款事”等。关于这件捐款的事,据说不甚了了,当可另文再述。然而,楼适夷身处异地为孔另境办学经费动脑筋想办法,这种帮助是很可贵和可钦佩的。
八 移编于上海
楼适夷在香港代理主编《文艺阵地》,六七个月下来,他不得不从香港逃亡到上海。原因在于他为筹备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香港分会”,做了许多幕后的组织工作,出面的是许地山等头面人物。当局看到他们活动频繁,害怕得罪日本人,就想加以限制,并探嗅出楼适夷是幕后人物,便要寻找他。为了预防不测,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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