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族群联系的跨国性: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相互结合。全球化时代,移民群体的跨国性特征落实在一系列有关跨越民族国家疆界的行为-关系互动方面。即,离散者群体有其地点分散的一面,但也有其精神凝聚的一面。这种关系联系凝聚的方式,通过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得以实现。前者,社会网络(social networks),指的是尽可能地建立最广泛而可适用的社会关系的框架,在这个框架中,每一个人作为一个“节点”,连接起其他人,构成网络。后者,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指的是在网络或广泛的社会结构中,个人通过他们的成员资格掌握稀有资源的能力,以及个人在需要时动员和运用这种资源的能力。它来自于个人关系的网页。移民问题的跨国主义理论研究特别强调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之于移民个人和群体的意义。因为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概念运用,有其对移民社会旧有功能概括、提炼的一面,通过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功能运用,安顿初到异地的移民,为之提供安全保障和心理依靠的机制;但另外一面,则是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概念创新,为全球化时代的移民个人、群体和祖(籍)国之间的关系找到了本土性内容的空间表达形式。如今,这种在异域所表现出来的基于本土性的社会文化内容,经过全球化的启蒙,成为一种跨国式的族群互动而得到深化和拓展——“跨国的社会空间”,连接起散居在世界各地具有相同或相似背景的人们。与此类似,世界性的海外移民社团也在通过社会网络的分布,规模愈趋增大,其调用社会资本的能力愈益增强。这些迹象显示,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功效在于通过不同的地域和相似的文化连接跨国而居的人们,进而形成移民个人和群体与祖(籍)国相互依赖和彼此支撑的格局。
二、身份意识的离散性:多元认同和全球意识的贯通确立。如果说当代对于移民散居者的概念,更多地与全球化概念相一致,虽有民族国家的根,却没有民族国家的意识或者具有着多重民族国家意识的话,那么移民输出国和接受国以及移民本身的行为表现和精神实质就会呈现出一种相应的选择与认同:在移民输出国方面,一些国家,如墨西哥,多米尼加共和国、摩洛哥和土耳其正在使本国的海外移民更容易保持他们的国籍,以便在这些移民社群中有效地促进国家利益,争取投资和汇款;在移民接受国方面,许多国家,如瑞士、荷兰等已经允许双重国籍,以利外来移民自然归化和主动融入居住地。至于移民本身,不断的跨国实践和行为联系,非但没有消弥他们的民族国家意识,反倒促成他们具有多元认同和全球意识,并在此框架内维护和推进双边的国家利益。这一点,特别表现在移民社会的精英阶层中,此一群体在成为居住国的中产阶级和模范移民脱颖而出之后,他们在祖(籍)国和居住国之间穿线搭桥,为两国的文化交流、科技进步、经贸往来和外交关系打通方方面面的聚道,从而把本土资源和全球进程连接起来,推进和加强祖(籍)国和居住国之间的互惠与互动。迄今,这种致力于本土性与全球化积极融合的例子已成为当代移民的佳话和海外移民成功的范例。许多精英移民把这种成就视作反馈家邦、造福人类的己任,他们属于具有多重民族国家意识的一群,代表着全球化时代移民社会发展的根本大势。
三、母国认同的根连性:回归运动和文化保持的内外并举。如上所述,全球化进程在弱化民族国家职能的同时,也在突现和加强民族国家的民族认同——所谓母国认同的根连性——通过民族认同和文化精神突现。海外移民与母国认同的根连性通过两种方式体现:第一种是,移民在取得居住国永久居留权之后或干脆放弃居留权,回到祖国,致力于促进投资、贸易的经济活动和科技与文化的创新与建设工作。当然,他们在把全球化的普世价值带回本土的时候,有一个对本土性和全球化进行再嫁接和再扬弃的过程。在中国,这一批回归者被称作“海归派”,指的是中国大陆改革开放以来,赴西方发达国家留学深造后,取得硕士以上学位,学成归来的海外人士。目前,这一指称已被视作海外归来群体的集体符号与社会象征。他们带动和影响着目前尚在居住国欲走还留、举棋不定的海外移民的态度和行为。第二种情形是,除了直接参与祖国回归运动之外,更有大部分移民在海外保持与祖(籍)国之间的经常性联系。这种联系通过回应祖国政治、参与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等活动得以维持和拓展。至于更经常性的联系则发生和保持在当地的移民族群中,即通过社团活动、宗教仪式、文娱节目等形式,移民们致力于民族文化的传承、传播与嫁接工作,以促进本民族和其他民族之间的相互接触和了解。这种在多元文化环境中致力于维护本土文化的根源性努力,体现了海外移民在全球化背景中与时俱进的精神,其民族感情和民族精神既反映在回归移民的行为、关系架构中,又呈现在域外移民的身体力行中。进而言之,海外移民与母国认同的根连性显示,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并行不悖。
综上而言,当代移民及其移民社会的特征在于他们在地理上是跨国的、离散的,在心理上是凝聚的、团结的。正因此,他们的民族性、本土性的资源才是丰富的、顽强的,同时他们的全球化努力既是散漫的,又是务实的——在不同的移民群体中有各自表现状态,而民族国家与移民的历史发展从来息息相关,它在规定着移民方向与进程的同时,也在实践着民族国家自身的使命。
(摘自 北京《现代国际关系》2004年第8期)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 亚洲太平洋研究所 研究员,女)